连续两日的猛攻在鹰嘴岩前撞得头破血流，鬼子似乎也意识到这块硬骨头不好啃。第三日，山下的敌军营地异常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零星冷枪和侦察兵活动的迹象，并未组织大规模的进攻。但这种平静，反而让阵地上的八路军战士们更加警惕。
“鬼子在搞什么名堂？”狗子趴在战壕边缘，望着山下，有些不安地问道。过于安静的氛围总让人觉得有什么阴谋在酝酿。
王二娃擦拭着手中的三八大盖，眉头微蹙。他也觉得不对劲。鬼子损失不小，但绝不可能就此放弃。要么在调兵遣将准备更凶猛的攻击，要么就是在策划其他的阴谋，比如更大规模的迂回，或者……使用毒气？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凛。
“不能干等着。”王二娃对班长孙大勇说道，“班长，鬼子太安静了，我心里不踏实。能不能让我带两个人，趁夜里摸下去看看？抓个‘舌头’（俘虏）回来，或者至少摸清他们的部署。”
孙大勇有些犹豫。夜间渗透敌营风险极大，王二娃虽然表现出色，但毕竟还是个新兵。“太危险了，万一……”
“班长，我们对这边地形熟，鬼子刚来，肯定没我们熟。”王二娃坚持道，“不搞清楚鬼子想干什么，咱们心里没底，被动挨打更危险。”
孙大勇看着王二娃那双在暮色中异常坚定的眼睛，又想到他之前在山林作战中的表现，最终咬了咬牙：“好！就依你！带上狗子和栓柱，他们机灵。记住，任务是侦察，不是拼命！发现情况立刻撤回，安全第一！”
“是！”王二娃立正敬礼。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布，缓缓笼罩了山峦。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寒星在云缝间闪烁，提供了极其微弱的光线。这正是潜入的好时机。
王二娃、狗子和栓柱三人，换上了深色的衣服，脸上涂抹了泥浆，除了必要的匕首和短枪（王二娃带着那支王八盒子，狗子和栓柱各带了一把磨利的匕首），没有携带长枪，以尽量减少负累和声响。
“跟紧我，脚步放轻，一切听我指挥。”王二娃最后叮嘱了一句，率先滑出了阵地，如同融入了夜色般，向着山下鬼子营地的方向潜去。
狗子和栓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紧紧跟上。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白天的炮火将许多地方炸得面目全非，布满了弹坑和松动的碎石，稍有不慎就会弄出响声。王二娃凭借着他那近乎本能的危险感知和对地形的精准记忆，选择了一条相对安全隐蔽的路线。
他们如同三只夜行的山猫，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利用每一块岩石、每一丛灌木作为掩护，避开可能存在的岗哨和巡逻队。
越靠近山下，空气中那股属于敌营的特殊气味就越发明显——烟草味、篝火的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牲畜的骚臭味？
王二娃打了个手势，三人伏在一片被炸断的树林边缘。透过稀疏的树干，已经能看到远处鬼子营地影影绰绰的篝火和帐篷轮廓。营地外围设有简单的铁丝网和游动哨。
“二娃哥，有哨兵。”狗子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个抱着枪来回踱步的鬼子哨兵。
王二娃点了点头，示意稍安勿躁。他仔细观察着营地的布局和哨兵的巡逻规律。营地比他预想的要大，帐篷分布似乎很有层次，靠后的区域还有一些用帆布遮盖的、体积不小的东西，看不清具体是什么。而那牲畜的骚臭味，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不对劲。”王二娃心中疑虑更甚。普通的步兵小队不会有这么多辎重，更不会有牲畜。
他需要靠得更近，看得更清楚。
他指了指那个来回走动的哨兵，对狗子和栓柱比划了一个“吸引注意”和“绕后”的手势。狗子会意，捡起一块小石头，等那哨兵转身走向另一头时，轻轻扔向了侧方的灌木丛。
“沙……”轻微的响声引起了哨兵的注意，他立刻警惕地端枪转向声音来源。
就在这一瞬间！王二娃如同鬼魅般从哨兵身后的阴影中窜出，左手捂住其口鼻，右手匕首在其喉间迅速划过！
哨兵只来得及发出几声轻微的“嗬嗬”声，便软倒在地。
王二娃迅速将尸体拖入黑暗角落，示意狗子和栓柱跟上。三人越过铁丝网的缺口，真正潜入了鬼子营地外围。
营地内部并非灯火通明，只有几堆主要的篝火提供照明，大部分区域都隐藏在黑暗中，这给了他们很好的掩护。他们贴着帐篷的阴影移动，小心翼翼避开巡逻队和偶尔出来解手的鬼子兵。
王二娃的目标是营地后方那片可疑区域。越靠近，那股牲畜的骚臭味和一种……类似燃油的味道就越发浓烈。
终于，他们潜行到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附近，躲在一堆空木箱后面。王二娃拨开帆布的一角，借着远处篝火微弱的光线向内望去。
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普通的辎重！帆布下面盖着的，是几门拆卸开来的、口径不小的山炮部件！而在旁边临时搭建的马厩里，拴着十几匹驮马！还有一些鬼子工兵正在忙碌地检查着一些箱子和设备，那些箱子上印着骷髅头的标志！
是鬼子的炮兵和可能携带了毒气弹的工兵部队！他们正在为总攻做准备！
王二娃的心沉到了谷底。难怪鬼子白天没有进攻，他们是在等待炮兵就位！一旦这些山炮架设起来，配合可能使用的毒气，鹰嘴岩阵地再坚固，也绝对扛不住！
必须立刻把这个情报送回去！
就在这时，一阵皮靴声由远及近，一队大约五六人的鬼子巡逻队正朝着他们藏身的木箱堆走来！
“不好！”栓柱吓得脸色煞白。
狗子也紧张地握紧了匕首。
王二娃眼神一厉，知道躲不过去了！他迅速对狗子和栓柱做了个“分散跑，制造混乱”的手势，自己则猛地从木箱后窜出，朝着与营地出口相反的方向狂奔，同时故意踢翻了一个空油桶！
“哐当！”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人！
“八嘎！有人！”
“抓住他！”
巡逻队立刻被吸引，叫嚷着朝王二娃追去！营地其他地方的鬼子也被惊动，一时间，哨子声、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四起！
狗子和栓柱趁机从另一侧溜出，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瘦小的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向着山上阵地跑去报信。
王二娃则利用营地里帐篷和杂物的掩护，与追兵周旋。他如同泥鳅般在狭窄的缝隙间穿梭，不时回身用王八盒子开上一两枪，虽然准头欠佳，但成功地延缓了追兵的速度，并将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处境极其危险，但他必须为狗子他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子弹啾啾地从身边飞过，打在他藏身的障碍物上。越来越多的鬼子被惊动，加入了围捕。
王二娃被逼到了营地边缘，身后是一道陡峭的山坡，下方是漆黑的山谷。
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在他周围晃动。
退无可退！
王二娃看了一眼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又看了一眼手中仅剩几发子弹的王八盒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于随身空间和这具经过锻炼的身体。他没有选择跳崖，而是猛地转身，对着最近的一个追兵扣动扳机！
“砰！”
那鬼子应声倒地。
趁着其他追兵下意识躲避的瞬间，王二娃没有向山下跑，而是向着营地另一侧、之前观察到可能有薄弱环节的铁丝网方向冲去！
他要将这场混乱，引向更深处！
夜色下，这道刚刚亮出的獠牙，不仅窥破了敌人的阴谋，更要以身为饵，在这龙潭虎穴中，杀出一条血路！
（第三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