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内充斥着消毒水洁净却冰冷的气味。
白夜在意识回归的瞬间，并未立刻睁眼，而是先用潜藏的暗卫本能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医疗舱柔软的衬垫，手臂上连着生命体征监测仪，细微的电流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是唯一的噪音。
没有守卫的呼吸声，没有拘束装置——至少明面上没有。
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眼眸适应着柔和的光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舷窗外亘古不变的深邃星空。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冷静的分析所取代。
他还活着。在林辰的地盘上，被林辰所救。
这意味着什么？是林辰遵守了那临时、脆弱的“共谋”协议，还是他对自己仍有更大的图谋？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迅速重组——昏暗的廊道，压低的交谈，“清理者”，后腰的剧痛，刺鼻的甜腥气，以及……他最后用指甲在墙上刮出的、那源于星耀帝国古老暗卫的求救与警示码。
那编码极其冷门，联邦境内几乎不可能有人识破。林辰能及时赶到，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他……读懂了？
这个念头让白夜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果林辰连这个都懂，那他对帝国的了解，恐怕远不止于表面档案记载。自己的伪装，在他面前还能支撑多久？
门滑开的轻微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夜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戴上那副温和、带着些许劫后惊慌与感激的面具，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林辰。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墨蓝色常服，只是肩章似乎带着一丝匆忙留下的微尘。他手里没有拿文件，也没有带随从，只是独自一人，如同一次寻常的探视。
“统帅阁下。”白夜挣扎着想坐起来，动作间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虚弱。
“躺着。”林辰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他走到医疗舱边，目光落在白夜略显苍白的脸上，扫过他额角那道淡粉色的疤痕，最后与他对视。“感觉怎么样？”
“还好，只是有些无力。”白夜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那过于锐利的注视，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多谢统帅……救命之恩。”
“份内之事。”林辰的语气依旧平淡，“你是‘深蓝号’的重要成员，更是此次揪出内奸的关键证人。”
他将这次救援定性为公务，抹去了所有可能存在的个人色彩。
白夜心中稍定，但警惕并未放松。“那两个人……”
“正在审讯。”林辰言简意赅，“他们很专业，嘴巴很硬。不过，‘烛龙’记录下了部分他们试图向外发送的、关于你被‘清除’的确认信息。”
他顿了顿，观察着白夜的细微反应：“你的判断没错，内部确实有蛀虫，而且他们很着急。你的存在，似乎让他们感到了威胁。”
白夜适时地露出一丝后怕和愤怒：“他们竟然真的敢在舰内动手！简直无法无天！”
林辰没有接话，而是话锋一转，语气似乎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探究：“说起来，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廊壁旁。墙壁上，有几道很奇怪的刮痕。”
白夜的心脏骤然收紧，血液仿佛瞬间冰冷。他放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困惑的表情：“刮痕？我不记得了……当时情况太混乱，我可能……挣扎的时候无意中……”
“无意中？”林辰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的黑眸深邃，如同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紧紧锁住白夜试图躲闪的目光，“那刮痕的节奏，很特别。三短，三长，再三短……在古老的通讯码里，这通常代表……”
他故意停顿，给白夜施加着心理压力。
白夜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他甚至能精确说出节奏！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星耀帝国的古老暗码，他为何如此熟悉？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让白夜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暴露了吗？就在这里？现在？
就在白夜几乎要控制不住，准备拼死一搏的瞬间，林辰却缓缓直起身，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稳：“……代表‘注意危险’的通用警示符号，在很多落后星域还在使用。看来你即使在昏迷前，也不忘提醒后来者。”
……通用警示符号？
白夜愣住了。那明明是他用帝国暗卫码发出的、更复杂的、兼具“身份识别”和“危险-信任”矛盾含义的编码！林辰是误读了，还是……故意曲解？
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只能顺着林辰的话，勉强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是……是吗？我都不记得了……可能……是本能吧……”
林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皮囊，看到了他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挣扎与疑惑。
“好好休息。”林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发现，“审讯有进展，我会让你知道。在你完全恢复之前，埃德加会加派人手确保你的安全。”
他转身，准备离开。
“统帅！”白夜忍不住叫住他。
林辰停下脚步，侧头看他。
白夜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问，什么都不敢问。最终，他只是低声道：“……谢谢。”
林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身影消失在滑门之后。
医疗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白夜猛地向后靠倒在枕头上，感觉背脊已经被冷汗彻底浸湿。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比他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耗费心神。
林辰最后那番话，是警告？是试探？还是……某种不动声色的安抚与承诺？
他故意曲解了那串代码的含义，是为了暂时维持表面和平，继续观察？还是说，他读懂了全部，包括其中那丝矛盾的“信任”，并以此作为一种……回应？
白夜发现，他越来越看不懂林辰了。这个男人像一座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隐藏着无数未知的旋涡与暗流。
而他自己，似乎正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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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室内，林辰调出了“烛龙”记录的、廊壁刮痕的高清扫描图。那三短、三长、再三短的节奏清晰可见。
他的指尖在星图桌上轻轻敲击，节奏与那刮痕一模一样。
“危险……与……信任？”他低声自语，黑眸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当然认得这串代码。这不仅是他研究星耀帝国历史与军事时涉猎的冷门知识，更深层次的原因，关联着他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这串代码的出现，几乎坐实了白夜与星耀帝国皇室暗卫的关联。
一个帝国暗卫，伪装成学者，潜入联邦旗舰，目标直指内部的叛徒势力“清理者”。
他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的复仇？还是有着更深的图谋？
林辰没有立刻揭穿他。一方面，白夜的才华和他对“清理者”的了解，对目前的局势确有价值。另一方面……当他看到那串蕴含着“信任”含义的代码时，当他看到白夜昏迷不醒、苍白脆弱地倒在地上时，某种超越理智计算的情绪，轻微地触动了他。
他想起了空间共振时，白夜那双决绝而璀璨的眼眸。
他想起了战略推演时，白夜那些跳出框架的精妙思路。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与吸引力的存在。
留下他，如同在身边放置了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但也可能是一把刺向真正敌人的利刃。
更重要的是，林辰想知道，在那重重伪装之下，真正的白夜，究竟是什么样子。那偶尔流露出的、与“学者”或“间谍”身份格格不入的纯粹与决然，是否真实？
他关闭了扫描图，接通了埃德加的通讯。
“审讯情况如何？”
“统帅，两人承受能力已达极限，只吐露他们是受一个匿名账户指示，目标是制造冷却系统故障，并‘处理’掉任何可能的目击者。他们不知道‘清理者’的具体身份，只负责执行单一任务。”
“匿名账户追踪呢？”
“来源是联邦境内一个废弃的矿业星球，信号经过多次跳跃，无法追溯源头。很专业。”
林辰并不意外。“清理者”行事向来谨慎。
“加强舰内安保等级，对所有接触过维修计划和核心区域的人员进行第二轮背景审查。”林辰下令，“另外，白夜博士的‘保护’级别，提到最高。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也不得限制他的在舰内限定区域的自由活动。”
“是，统帅。”埃德加略微迟疑，“统帅，您是否觉得……白夜博士他……”
“他目前是我们重要的‘顾问’。”林辰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做好你分内的事。”
切断通讯，林辰再次看向舷窗外的星空。
是互相利用的默契？是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还是……更复杂、更危险的情感萌芽？
林辰无法确定。
但他知道，这场游戏，已经进入了更刺激、也更无法预测的中盘。
而他，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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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互动）
小A：所以两位现在是在玩“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套娃游戏吗？需要我给二位递个话篓子免得憋坏了？
林辰：（头也不抬）你很吵。
白夜：（微笑看向我）或许你可以先帮我们试试医疗室的麻醉剂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