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玄灵子，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超级加强版的太上老君炼丹炉，而且还是文武火交替猛烤，外加三昧真风鼓捣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那种。不仅外焦里嫩，连魂魄都好像被抽出来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了无数遍，最后又被人随手塞回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皮囊里。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剧痛中沉浮，仿佛过去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这一次，连噩梦都懒得做了，纯粹是灵魂层面的“工伤”体验。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仿佛要将贫道彻底碾碎、湮灭的极致痛苦，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了一地……呃，一片狼藉的“灵魂废墟”和一副感觉像是用劣质胶水勉强粘合起来的身体。
贫道尝试着，如同第一次学走路般，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内视之眼。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贫道都想给自己念《往生咒》了。
经脉？那还能叫经脉吗？那简直就是被洪荒巨兽踩踏过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布满裂痕，虽然有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生机力量（熟悉，是苏清月的乙木生气和母树的味道）正在如同最细致的工匠般进行修复，但看那进度，没个十年八载怕是难以恢复旧观。
丹田？原本气象万千、内蕴五行的蕴灵鼎，此刻缩水成了巴掌大小，鼎身黯淡，灵光微弱，像个受了惊吓的乌龟，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吐纳灵气的速度慢得像七老八十的老爷车。
最要命的，还是识海。
原本被母树“改造”后，那暗紫色、带着一丝秩序感的星云烙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加广阔、却也更显混乱的“星空”。无数破碎的、闪烁着不同光泽的能量碎片——有太素的金芒、乙木的翠绿、星辰的银辉、母树的生机，但更多的，是一种深邃、内敛、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暗紫色流光——如同宇宙大爆炸后的星尘，在识海中无序地漂浮、碰撞、缓慢地聚合。
而在这一片混乱的“星尘”中央，一个极其微小、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重量的……“奇点”，正在缓缓旋转。
它不再是单纯的黑暗，也不是纯粹的秩序，而是一种……混沌。仿佛将之前烙印的“噬星”特性、太素的生机、星辰的浩瀚、母树的守护意志，全都强行揉碎、搅拌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连贫道自己都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它很“安静”，没有散发出任何吸力或威压，但贫道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远超以往任何一个时期！只是这力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贫道别说驾驭，连靠近感知都觉得灵魂战栗。
这算什么？破而后立？还是……彻底玩脱了，搞出了个连说明书都没有的“混沌炸弹”放在脑子里？
贫道感觉自己的“星际道医”执业生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可能涉及宇宙本源级别的“医疗事故”。
“水……道友，能否……给口水喝？”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片砂纸摩擦的声音，从贫道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醒了！林玄醒了！”耳边传来苏清月带着惊喜和哽咽的呼喊。
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沉重鼻息声靠近。
贫道艰难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人般，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冰冷残酷的星际战场，也不是青霖界那梦幻的树屋，而是一个……充满了科技感与中式古典风格融合的房间？身下是柔软的病床，旁边是各种闪烁着数据和曲线的高级医疗仪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草药和……一股熟悉的、属于地球的、带着点汽车尾气味道的亲切气息？
地球！我们真的回来了！而且好像是在“国异局”的某个高级医疗中心？
视线逐渐清晰，看到了围在床边的几张熟悉面孔。
苏清月眼圈红红的，但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手里还端着一杯温水。鹰眼队长站在一旁，虽然依旧站得笔直，但眉宇间的疲惫难以掩饰，看到我醒来，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了一丝。王凯这厮，顶着一对熊猫眼，胡子拉碴，却举着那个怎么看怎么坚挺的记录仪，对着我猛拍，嘴里嚷嚷：“醒了醒了！医学奇迹啊！林老大，快说说，濒死体验是啥感觉？有没有看到奈何桥？”
甚至连苍晖那颗巨大的麒麟脑袋，都勉强挤进了房间（这房间门估计是特制的），碧绿的眼眸关切（或许？）地望着我。
“贫道……这是昏迷了多久？”贫道就着苏清月的手，小口抿着温水，感觉干涸的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整整一个月。”鹰眼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你引爆了幽影母舰，我们被爆炸冲击波抛飞，是苍晖圣兽拼着最后的力量，护住了我们，然后被及时赶到的‘国异局’救援队接应回来。你的伤势……非常严重，身体机能多次濒临崩溃，识海更是……连几位秘境守护者联手探查，都说是‘一片混沌，前所未见’。”
一个月？！好家伙，贫道这病假请得有点长。
“地球……战局如何？那只巨手……圣域之门……”贫道急忙追问，这可是用命换来的情报。
鹰眼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你引爆母舰，重创了幽影舰队的指挥核心和能源供给，确实极大干扰了圣域之门的稳定和那只‘巨手’的降临进程。当时那只手变得模糊，甚至缩回去了一部分。地球联军趁机发动反击，收复了大量轨道空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但是，圣域之门……并未关闭。它依旧悬浮在那里，虽然扩张速度减缓，但仍在缓慢汲取着太阳系的能量。那只‘巨手’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更加……凝实，仿佛在积蓄力量。耐奥萨虽然随着母舰爆炸消失，但幽影界残余的舰队在新出现的几个‘魔将’指挥下，依旧在太阳系外围与我们进行拉锯战。战争……并未结束，只是进入了僵持阶段。”
贫道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没那么简单。那种级别的存在，不是炸一艘母舰就能彻底解决的。
“而且，”苏清月补充道，脸上带着忧色，“根据监测，圣域之门内部传递出的能量波动，在这一个月里，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深邃和恐怖。似乎有更强大的东西，正在门后酝酿。”
王凯插嘴道：“还有啊林老大，你不知道，你昏迷这一个月，都成全球名人了！哦不，是星际名人！‘神秘道士舍身炸母舰，拯救地球于危难’！这标题，流量爆炸啊！就是可惜没拍到清晰正脸……”
贫道懒得理这活宝，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外伤在先进的医疗技术和苏清月的乙木生气调理下，倒是好了七七八八，就是内里空虚得厉害，经脉和识海的修复更是遥遥无期。尤其是识海里那个“混沌奇点”，让贫道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贫道这身体，尤其是识海的情况，几位守护者前辈……可有说法？”贫道看向鹰眼和苏清月。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鹰眼道：“几位守护者前辈来看过数次，他们也无法完全理解你识海中的状态。他们只说，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能量平衡，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潜力，但也随时可能失控。他们联手在你体外布下了一道‘九霄镇灵封印’，暂时隔绝内外，防止你无意识引动那力量，也防止外界刺激引发异变。”
苏清月指了指我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玉石般温润的腕环：“这就是封印的具现化。林玄，在你完全掌控那股力量之前，千万不能摘下它，也不能轻易动用超过筑基期的力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嘛，从“移动污染源”升级成了“行走的混沌炸弹”，还自带安全锁。贫道这待遇，真是越来越“高级”了。
“那……后续有何打算？”贫道问道。总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当人形炸弹吧。
“周局长和几位守护者正在筹划一次最终行动。”鹰眼压低声音，“他们认为，必须趁圣域之门后的存在尚未完全降临，幽影界力量受损的时机，集结我们所能调动的所有力量，主动出击，尝试……关闭圣域之门！”
关闭圣域之门！这才是根治之法！
“如何关闭？”贫道精神一振。
“具体方案还在推演，但关键，可能还是在你身上，林顾问。”鹰眼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几位守护者研究后认为，圣域之门的核心，同样是‘噬星’法则的一种极致体现。而你识海中的那股……‘混沌’力量，在某种程度上，或许是唯一能与之对抗，甚至……找到其‘钥匙’的存在。”
又是我？！贫道感觉自己像个万能钥匙，哪儿需要往哪儿捅，也不管锁芯会不会被捅坏。
“但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层级的对抗。”苏清月担忧地说，“所以，当务之急，是让你尽快恢复，并且……找到掌控那股力量的方法。”
谈何容易啊！贫道自己都对脑子里那玩意儿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一名穿着“国异局”制式服装、气息精干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对着鹰眼敬了个礼：“鹰眼大校，周局长和三位秘境守护者请您和林玄顾问前往‘天枢会议室’，有要事相商。”
天枢会议室？听名字就是最高级别的战略会议。
贫道在苏清月的搀扶下，勉强起身。躺了一个月，肌肉都有些萎缩了，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王凯想过来搭把手，被贫道用眼神瞪了回去——这厮记录仪还开着呢，可不能让他拍到贫道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有损形象。
苍晖因为体型问题，无法进入内部通道，只能留在医疗中心。
我们跟着那名军官，乘坐专用的高速电梯，深入地下。沿途经过数道需要极高权限才能开启的合金大门，最终抵达了一个位于地底深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却又点缀着古老符文和阵图的圆形会议室。
会议室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星图，正在实时显示着太阳系及周边星域的敌我态势。周局长，以及三位气息如同深渊大海、让人看不透深浅的老者，正站在星图前。
看到我们进来，周局长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林玄同志！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是地球的英雄！”
那三位守护者也投来目光，他们的眼神如同能洞穿虚妄，在贫道身上扫过，尤其是在贫道手腕的封印和额头停留了片刻，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和凝重。
“小友，醒来便好。”那位来自昆仑、身着玄色道袍、仙风道骨的老者抚须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威严，“你识海之变，乃福祸相依之局。眼下地球存亡，系于一线，或许……破局之机，仍在你这‘混沌’之中。”
“还请前辈明示。”贫道恭敬行礼。
那位来自蓬莱、如同水中仙葩般清丽脱俗的女守护者开口道：“我们与青霖界母树取得了短暂联系。她传来一个重要信息——彻底关闭圣域之门，需要‘钥匙’。而这‘钥匙’，并非实体，而是一段……蕴含着‘起源与终结’真意的‘法则共鸣’。”
起源与终结？法则共鸣？
“母树推测，”最后那位来自亚特兰蒂斯、周身笼罩在淡淡水光中的守护者声音如同海浪般起伏，“你识海中那因缘际会形成的‘混沌’，或许……正是模拟乃至引动这种‘法则共鸣’的最佳，也可能是唯一的……‘媒介’。”
贫道：“……”
合着绕了半天，贫道不仅是个“钥匙”，还是个需要自己发出特定“声波”去开锁的“声控钥匙”？！而且这“声波”还得是“起源与终结”这种高大上的调调？
贫道感觉自己快成玄学道具了。
“然而，”昆仑守护者话锋一转，神色无比严肃，“以你如今状态，莫说引动法则共鸣，便是稍稍刺激那‘混沌’之力，都可能引火烧身，神魂俱灭。故而，在行动之前，你必须……尽快掌控它！”
“如何掌控？”贫道感觉他们在说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三位守护者对视一眼，最后由周局长开口，说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经过最高指挥部批准，我们将开启‘归墟秘境’。”
归墟秘境？！
听到这个名字，连鹰眼和苏清月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归墟，乃万物归寂之地，亦是纪元起始之源。”周局长沉声道，“那里是地球最古老、最危险，也最接近‘起源与终结’法则的秘境。自古以来，无人能深入其核心并活着回来。但那里，或许也是唯一能让你在短时间内，理解、甚至初步掌控体内那股‘混沌’力量的地方。”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林玄同志，这是一次赌上一切的豪赌。进入归墟，九死一生。但若成功，你或许就能找到关闭圣域之门的方法。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贫道看着全息星图上那个依旧在不断搏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圣域之门，又感受了一下识海中那个安静却致命的“混沌奇点”。
有的选吗？
贫道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贫道有的选吗？什么时候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