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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禁之内,往往是最难保守秘密的地方。帝后为了过冬舒适,命将作监盘设“火炕”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出几日,便从宫人的窃窃私语中流传出去,迅速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起初还只是坊间传闻,说陛下仁孝(对太上皇)兼爱重(对皇后),怜惜皇后娘娘凤体畏寒,特命能工巧匠研制出一种名为“火炕”的奇物,能以柴薪之力,让整间卧房温暖如春,且无烟无尘,洁净非常。

这消息本就引人关注,加之不久后,一些与皇室关系密切的勋贵、重臣府邸,如程咬金、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家中,也陆续开始盘设同样的火炕,更是佐证了传闻的真实性。有幸得以进入这些府邸拜会的人,亲身感受过那均匀、持久、干爽的暖意后,无不对这“火炕”交口称赞。

“了不得!当真是了不得!坐在那炕上,浑身暖透,脚下再不冰凉,比围着炭盆不知舒服多少!”

“关键是没那股子烟火气!听说皇后娘娘有气疾,最受不得烟熏,这火炕正好对症!”

“陛下真是心思巧妙,竟能想出如此惠民之物!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恩德啊!”

一传十,十传百,火炕之妙用被描绘得神乎其神。市井街巷,茶楼酒肆,人们都在热议这来自宫中的新奇取暖之法,言语间充满了对皇帝陛下关爱家人、惠泽臣工的赞誉。李世民在不知情间,因为这一铺火炕,在民间狂赚了一波体恤臣民、关爱家人的贤德名望,民心所向,愈发稳固。

然而,这铺天盖地的赞誉声,听在某些人耳中,却格外刺耳。

那些本就因皇帝近几个月来一系列隐秘动作而惴惴不安的世家门阀,此刻心情更是复杂。他们看着民间对皇帝的称颂,看着勋贵们纷纷用上了那劳什子“火炕”,一种被排除在核心圈层之外的疏离感和嫉妒心油然而生。

“哼,不过是奇技淫巧,邀买人心罢了!”某处世家密会中,有人酸溜溜地评价。

“话虽如此,但此物确能收拢民心。如今市井皆言陛下仁德,于我等并非好事。”

“可曾打探出,此物究竟是何人所创?将作监那些匠人,怕是想不出这等巧思。”有人敏锐地再次将疑点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存在。

“难!宫禁森严,消息封锁极紧。只知是从宫中流出,具体源头,难以查证。但观其思路,与前番千里镜、高产作物等,似乎……一脉相承。”

他们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既眼红这火炕带来的实际好处和名声,又对那隐藏在幕后的“推手”感到深深的无力与忌惮。皇帝手中的牌似乎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而与外界的纷纷扰扰相比,立政殿内却是一片难得的温馨与祥和。

往年的这个时节,随着气温持续走低,长孙皇后的气疾(哮喘)总会不可避免地加重,时常需要倚在榻上,呼吸略显急促,面容也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宫人们伺候起来更是小心翼翼,炭盆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殿内时常弥漫着药香与一丝压抑。

然而今年,情况却截然不同。

殿内,新盘设的火炕散发着恒定而温和的热量,驱散了深秋的寒湿,使得整个空间都暖意融融,空气干爽清新。长孙皇后身着常服,气色明显比往年同期要好上许多,她正坐在暖炕边,含笑看着蹒跚学步的小兕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炕上玩耍,偶尔传来孩子银铃般的笑声。

更重要的是,药王孙思邈的入驻,以及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带来的全新视角,正在发挥作用。孙思邈结合自己对气疾的理解和书中关于哮喘防治、环境管理的理念,改进了原有的药方,更加注重调理根本和避免诱发因素。火炕提供的无烟、稳定温暖的环境,恰好完美地解决了“寒冷”和“烟尘”这两个最大的诱发因素。

李世民下朝归来,踏入立政殿,感受到的不再是往昔那种带着药味和一丝凝滞的暖意,而是真正令人身心舒畅的温暖。他看着皇后红润了些许的脸颊,听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笑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感激。

“观音婢,今日感觉如何?”李世民坐到炕边,自然地握住皇后的手,触手一片温润,不再是往年的微凉。

“好多了,二哥。”长孙皇后柔声应道,眼中带着光,“孙先生的药很是对症,加之这火炕,夜里睡得安稳,白日里也觉得气息顺畅了许多,不似往年那般憋闷。”

李世民闻言,心中大石又落下几分。他看向窗外渐沉的夕阳,对即将到来的严寒冬季,第一次不再那么担忧。他对孙思邈的医术,对林昊带来的那些看似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改变,充满了信心。

“好,好!如此便好!”李世民连连点头,将小兕子抱入怀中,感受着小家伙身上暖烘烘的温度,一种名为“家”的温暖与守护的决心,在他心中愈发坚定。无论外界如何风浪,他都要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健康。

就在长安城因火炕而暖意融融,市井热议陛下仁德之际,皇城深处,太医院那名为“尚药局典纂处”的秘密部门内,一项足以改写人类与疾病抗争史的研究,正悄然迎来突破性的进展。

经过近三个月废寝忘食的潜心钻研,在孙思邈的亲自带领和严格指导下,几位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医与助手们,严格遵循《赤脚医生手册》中关于“土法青霉素”的制备方法,一步步艰难地探索着。

他们从林昊提示的可能滋生青霉菌的源头(如陈年瓜果、某些特定土壤)开始,小心翼翼地分离、培养。在无数次失败后,终于成功培育出了符合要求的青霉菌株。随后,又是更为繁琐和需要极致耐心的提取、过滤、纯化过程。手册中提及的用菜籽油、活性炭等物进行初步提纯的方法,被他们反复试验、改进。最终,他们得到了一些色泽微黄、质地粗糙的粉末——这便是按照古法,所能获取的最原始的青霉素粉末。

然而,看着这些来之不易的粉末,孙思邈等人心中却充满了忐忑。书中描绘的神奇效果是否真能实现?这粉末是救人的良药,还是无用的尘埃,甚至可能是致命的毒药?没有经过验证,谁也不敢下定论。

消息第一时间被密报给了李世民。此刻,两仪殿偏殿内,李世民正与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心腹商议国事。接到密报,他精神一振,立刻暂停了议政,将孙思邈的奏报内容告知了众人。

“陛下,孙神医他们……真的制成了那‘青霉素’?”房玄龄难掩惊讶,他虽然不通医理,但也知道若此药真如林先生所言,将是何等神物。

“据奏报是如此,然其效未明。”李世民沉声道,他想起之前与林昊讨论此事时,林昊提出的建议。他目光一凛,对侍立一旁的百骑司统领吩咐道:“即刻去京兆府大牢,遴选十名身有严重外伤、已然化脓并伴有高热之死囚,秘密押解至城外预设之隔离营所!记住,要选那些伤势沉重、若无干预必死无疑之人!”

“臣遵旨!”百骑司统领领命而去。

李世民的决定冷静甚至显得有些冷酷,但在场众人都明白,这是验证这可能是“神药”的唯一稳妥且必要的方式。用本就该死的囚犯,去博取一个可能拯救万千生灵的未来,这笔账,谁都算得清。

十名符合条件的死囚很快被秘密转移。他们大多是在斗殴或行刑中受了严重刀斧伤,伤口恶化,脓血淋漓,高烧不退,奄奄一息,几乎已被死神打上了烙印。

在严格隔离的营所内,孙思邈亲自带队,为这十名囚犯清洗伤口,然后怀着无比郑重而又志忑的心情,将提取出的青霉素粉末用蒸馏水调和,小心翼翼地涂抹于他们的伤口创面,并对其中几名症状最重的,尝试了极小剂量的肌肉注射(依据手册中关于注射的初步概念,使用改良过的、最细的动物骨骼制成的中空针进行尝试)。

接下来的几天,李世民以及核心重臣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孙思邈与太医们则日夜守候在营所,密切观察着每一个囚犯的变化。

起初,似乎并无明显反应。有人甚至因为基础状况太差,在试验开始后的第二天便咽了气。这给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从第三天开始,奇迹开始悄然发生!

那些原本持续高热、神志昏沉的囚犯,体温开始逐渐下降,意识慢慢恢复清醒!他们身上那散发着恶臭、不断渗出脓血的伤口,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红肿的范围开始缩小,脓液逐渐减少,新鲜的、红色的肉芽组织,竟然开始从伤口边缘生长出来!

到了第五天、第六天,情况愈发明显。除了一开始就因伤势过重死亡的那一人,以及另一人因未知原因(可能是过敏或感染太深)未见明显好转但仍吊着一口气外,其余八名囚犯的高热完全退去,精神大为好转,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们那原本狰狞可怖、被认为无可救药的伤口,竟已大部分收口,长出嫩红的新肉,感染被彻底控制住了!

“活了!他们真的活了!”一位年轻的太医激动得声音发颤,指着一名原本胸口被砍了一道深可见骨伤口、此刻却能勉强坐起的囚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孙思邈更是老泪纵横,他行医一辈子,见过太多因伤口感染化脓而痛苦死去的病人,那是医者最深沉的无力感。而此刻,他亲眼见证了这堪称“起死回生”的奇迹!他颤抖着检查每一个好转囚犯的伤口,感受着他们恢复正常的心跳和体温,心中的震撼与激动无以复加。

消息传回两仪殿,当李世民和众位心腹大臣听到“九人感染高热尽退,伤口愈合神速,唯最初一人死亡”的最终结果时,整个偏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尽管他们早有心理准备,知道林昊拿出的东西必然不凡,但当这活生生的、近乎神迹般的疗效摆在面前时,那种冲击力依然是毁灭性的!

“九成!近乎九成之效!”长孙无忌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骇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战场上多少受伤的将士可以免于死亡?意味着民间多少因疮痈脓肿而家破人亡的悲剧可以避免?

“此真乃活命之神药也!”房玄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震撼都吐出去。

李靖、李积等武将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比文臣更清楚伤口感染的可怕,这青霉素对于军队来说,不亚于千军万马!是能极大提升士气和战斗力的保障!

李世民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用力一拍御案,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好!好一个青霉素!孙思邈!还有太医院诸位,立下不世之功!”

他立刻下令:“传朕旨意!参与研制青霉素之太医、工匠,皆重赏!此法列为帝国最高机密,严密封存,所有参与人员需再行核查,确保万无一失!孙思邈继续主持,全力改进提纯工艺,增加产量,务必尽快储备!”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应道,每个人都心潮澎湃。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大唐的医学,乃至整个帝国的命运,都因这小小的青色霉菌,而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更加光明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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