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一股戾气自心底升腾。无论是谁，敢动我的人，都得做好神魂俱灭的准备。
“夫君，看看”我压下翻涌的杀意，我的目光转向空妄，此刻，唯有他能洞悉这诡谲的真相。
空妄微微领首，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此刻也染上了一层凝重。他并未多言，只是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尖一缕稀薄却纯粹的鸿蒙气如流光般闪过，轻轻点在花溪的眉心。花溪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了下去。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我能感受到那股探入花溪脑海的力量，温和却不容抗拒，正一丝一缕地梳理着她混乱的记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息都充满了难言的煎熬。片刻之后，空妄收回了手，那缕流光隐入他的指尖，他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更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夫人，花溪所言非虚，”他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陌凌，“控制她的人，和控制那位老叟的是同一此言一出，陌凌的身体明显一震。他那双总是锐利如剑的眸子，此刻终于掀起了波澜。这意味着，陈柒柒被陷害的可能又大了几分。
“认真探查，看一下是何人。”我追问道，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能同时渗透仙界大宗和我的魔界，这幕后黑手的势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庞大。
空妄再次施法，这一次，他闭上了双眼，探查的时间比方才更久，久到花溪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浑身颤抖，冷汗浸湿了她的鬓发。我能感觉到空妄周身的气息在微妙地变化，那是一种混杂着探究、愤怒与一丝…….困惑的复杂波动。
终于，他缓缓收回手，睁开双眸：“是百岳宗的人…...”
陌凌闻言，一直紧蹙的剑眉几乎要拧成一个川字。他上前一步，对着我和空妄抱拳：“还请空妄长老与魔尊大人随我前往百岳宗一探究竟，若事当真，我凌剑宗愿助两位清理门户！”他说罢，目光不自觉地瞥向被法力禁锢在一旁的陈柒柒，声音里终是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只是陈柒柒她生性单纯，还请两位不要为难于她。”
我心中冷笑，百岳宗，又是百岳宗。看来这个仙界第一丹道大宗，内里早已腐烂生蛆。我瞥了一眼陌凌，并未应承他清理门户的豪言，只是对空妄道：“按照他们被控制的，这股气息去找幕后的人，会吗？不会我来。”
我的耐心已经告罄，与其在这里听他们仙门之间的客套，不如直接杀过去，将那藏头露尾的鼠辈揪出来。
“这气息...”空妄微阖双眸，修长的指尖轻轻捻动，片刻后，他睁开眼，眸中的暗火被强行压下几分：“本尊已有方向，夫人放心。”
他抬眸看向我：“只是，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夫人要护好自己和腹中胎儿。”
“好。”我应得干脆。
空妄不再多言，身形一动，便已裹挟着我破空而去。陌凌紧随其后，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光。出乎我意料的是，明法宗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师弟沈寒，竟然也嗷嗷叫着跟了上来。
我们循着那股阴冷诡谲的气息一路追踪。周遭的景物飞速倒退，灵气充裕的仙家福地渐渐被一片荒芜取代。途中果然遇到了不少阻拦，大多是被魔气侵染的妖兽或是行尸走肉般的低阶修士。
随着追踪的深入，空气中那股若有似无的魔气也越来越浓郁，带着一股腐朽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最终，我们在一处地图上从未标记过的隐秘山谷前停下了脚步。
山谷入口被浓重的黑雾笼罩，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那股令人心悸的魔气，正是从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源源不断地涌出。
“我去，这里面不会藏着什么大魔头吧？怎么感觉比之前山谷里的魔气还重啊！”不知何时跟来的沈寒，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咋舌，他那张总是充满活力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凝重。
“夫君，走去看看，许是他们宗门的人入魔了。”我冷声说道，目光直视着那片黑暗。身为魔尊，我对魔气本该习以为常，但这股气息却让我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
“嗯，夫人小心。”他率先迈步，就在他踏入山谷范围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他高大的身形猛地一颤，面色在刹那间变得异常难看。
他回过头，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其中有痛苦，有愤怒，更多的却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惊疑。“这股气息….夫人，恐怕此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我看着他那张骤然失色的脸，心中一紧，但更多的却是愈发坚定的杀意。无论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今天，我都要闯上一闯。
“无事，总是要看的，”我迎上他复杂的目光，语气不容置喙，“念清心咒。”
空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我刻入骨髓。最终，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好……”
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万千思绪，双手合十，低眉垂目，清越的梵音自他菲薄的唇间缓缓流淌而出。
那声音仿佛带着涤荡灵魂的力量，在我周身形成一道无形的金色屏障，将那股侵蚀心智的阴冷魔气尽数隔绝在外。我感到心头那股烦恶的压抑感稍稍褪去，神台恢复了一片清明。
“夫人，可有好受些？”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我能听出一丝隐藏在梵音之下的紧绷。
“走！”我言简意赅，迈步向山谷深处走去。
我们继续深入，脚下的土地愈发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与腐臭。山谷深处，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一个身着宽大黑袍、兜帽遮住面容的人影正站在中央。他的周身魔气缭绕，双手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舞动着，无数黑色的丝线从他指尖延伸而出，连接着他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
而那些人，身着统一的丹青色道袍，眼神空洞，面容扭曲，赫然都是百岳宗的弟子！他们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随着黑袍人的操控，机械地演练着某种邪恶的阵法。
看到我们一行人的出现，那黑袍人发出一阵桀桀怪笑，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哼，终于来了.…....”
说罢，他手臂猛地一挥，那些被操控的百岳宗弟子们便齐刷刷地转过头，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锁定了我们，然后如同潮水般疯狂地攻了过来！“受死吧！”
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同门，陌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不忍，但手中的长剑却已然出鞘。沈寒更是怒吼一声，赤手空拳地便要迎上去。
“都别动！”我冷喝一声，向前踏出一步。对付这些被污染的灵魂，蛮力只会让他们彻底沦为魔头的养料。
我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印，刹那间，我脚下绽放白莲，圣洁的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阴暗的山谷照得亮如白昼。口中转而诵念起《楞严经》每一个字都化作金色的符文，如春风化雨般洒向那些疯狂的弟子。
在经文声中，那些原本状若疯魔的百岳宗弟子纷纷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痛苦的挣扎之色，眼中的黑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那黑袍人见状，脸色大变，似乎正欲施展什么更恶毒的手段，却已然来不及。
一道金红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空妄眸中暗火汹涌，面上却是一片冰封般的平静。他只是伸出一只手，看似轻描淡写地按在了黑袍人的头顶。黑袍人全身的魔气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夫人，本尊已制住他，”空妄的声音微顿，“要如何处置？”
我看着那个在空妄掌下徒劳挣扎的黑袍人，心中没有半分怜悯。我心念一动，玄黄塔的虚影自我头顶浮现，垂下万道玄黄之气将我护住，以防他狗急跳墙。
“让他死……”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磅礴的佛光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黑袍人的神魂。他发出无声的凄厉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扭曲，一幅幅混乱的画面被强行从他的灵魂深处剥离出来，汇聚成一个灰色的光球，悬浮在空妄面前。而那黑袍人的身体，则在圣洁的佛光中寸寸消解，最终化为飞灰，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时，那些被控制的弟子们也都彻底清醒了过来，他们茫然地看着四周，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就解决了？”沈寒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还挺轻松……不对！”
沈寒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挠着头，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可下一瞬，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空妄身上，惊呼道：“空妄长老，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我闻言抬眸，心也随之一沉。确实很差。空妄那张一向如冰雪雕琢、此刻竟是血色尽褪，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
他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那颗记忆球，瞳孔深处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
“夫君，”我走到他身边，伸手探向那颗记忆球，
我的指尖尚未触及，他却猛然回神，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眸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仿佛那记忆球是什么噬人的凶兽，最终，他还是缓缓松开了我，俯身，将神识探入了那片混沌的光影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只看见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为一种死寂的灰败。他猛然抬头，望向我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骇然，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恐惧。
“怎么会……”他喃喃自语，随即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欲言又止，“夫人，此事.......”
“说。”我的耐心在一点点耗尽，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我这一字而凝结，陌凌和沈寒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空妄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平复那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他再次看向我：“这人与魔界……有所勾结。”
话音未落，一片哗然。沈寒和陌凌的目光震惊地在我与空妄之间来回游移，显然，从虚空宗圣子口中说出“与魔界勾结”，其分量远比从我这个魔尊口中说出要重得多。
“你能不能一次性说完？”我蹙起眉，对他这种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感到一阵烦躁，“和谁？什么事儿？”
“抱歉…….”他低声道歉，又一次深呼吸，“他受魔使指使，欲挑起仙魔两界争端，而魔使…….是你的旧识。”
我的心猛地一跳。旧识?
我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空妄沉默了片刻，那双墨色的瞳仁里风暴汇聚，仿佛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最终，他像是从齿缝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挤出了两个字。
“寂.....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