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远一脚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下方一楼大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异响。
他循声望去。
只见姐姐从厨房里摇摇晃晃地出来,双手紧紧握着一把比她手臂还长的菜刀,眼神空洞而涣散。
她无力的跌坐在地板上,嘴里一直喃喃地说着什么,但因为距离太远且声音太小,临远没有听清。
姐姐举起菜刀,双臂不停颤抖,复而又放下刀。
她反复重复着这个举起又放下的动作,眼神麻木空洞。
临远一边跟着队伍往上走,一边在脑海里问莫无书:“先生,你觉得李华姐姐为什么又想着要去杀鬼?”
姐姐明明出门之前还很怕鬼。
莫无书推测道:“我不太懂心理学,远远。但也许,是长期处在这种极端重男轻女、不被重视甚至被忽视的家庭环境里,内心积压了太多的委屈和愤怒。今天又接连遭到鬼的惊吓和被父母不信任、斥责的冲击,多种情绪叠加,导致她最终情绪彻底失控了吧。”
“杀鬼,或许成了她发泄和证明自己的唯一方式,尽管她根本做不到。”
“嗯。”
临远点点头,觉得莫无书的分析很有道理。
他将目光从楼下那个绝望挣扎的小小身影上收回。
不知不觉间,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三楼。
众人跟着巴比尔来到三楼走廊。
巴比尔侧过身,用纤细苍白的手指,如同展示杰作般双手展示着这五个房间:“快回房间睡觉吧,我可爱的幽灵们~”
魔术师可一点也不想和这群想杀他的人待在一起,他直接冲向最右边那间属于他的单人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入殓师气喘吁吁地扛着屠夫沉重的尸体,看着巴比尔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呃、这个,他都死了,凉透了…也得进去睡觉吗?”
“当然啊!”
巴比尔转过头,四只眼睛同时盯着入殓师。
“每只幽灵都要回去睡觉。”
巴比尔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强调般重复着:“必须要睡觉才行,必须要睡觉。”
临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巴比尔。
巴比尔说,幽灵们之前都没有记忆。
既然不记得,问点问题应该没关系吧?
临远开口试探道:“我们一整晚都不能出来吗?”
“当然不能!”巴比尔立刻回答。
“等到了早起时间,我自然会来叫你们的。所以现在,快点,快去睡觉吧!立刻!马上!”
巴比尔不断催促着。
随着他的催促声,走廊的角落里又冒出来一堆蠢蠢欲动的黑色丝线。
临远注意到了这些再次出现的黑色物质。
在这里继续拖延或质疑没有任何用处,也许会激怒这个山庄主人。
临远不再犹豫,立刻伸手拉住旁边童枫的手腕,干脆利落地推开右边第二间房的门,也就是属于他和童枫的那间双人房,迅速闪身进去,同样关上了门。
“这氛围怪恐怖的,咱们游戏不是全年龄向的吗?”
“确实,灵异型副本我都没见过。”
“这就灵异上了?感觉很一般。”
“《物竞天择》居然敢搞巴比尔这种Npc,不怕被家长举报吗?”
“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举报。”
“官方送我们一人十万钻石,这事就当过去了。”
“我同意。”
临远和童枫进到房间里。
临远先摸索着打开了灯,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他快速观察了一下房间。
两张简单的单人床,一个老旧的小衣柜,除此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显得十分简陋。
临远对童枫说:“童先生,我去靠窗的那张床,可以吗?”
童枫还在神游天外,闻言只是点点头:“嗯,好。”
然后,童枫就立刻坐到自己的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素色的被子开始发呆。
临远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绕着这个小小的房间仔细地走了一圈,手指划过墙壁。
非常干净。
干净得几乎没有灰尘,也没有任何个人物品的痕迹,干净得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
于是临远也坐回自己靠窗的那张床上,背靠着墙壁。
他的头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耳边充斥着外面猛烈而持续的暴雨声。
窗外的世界已被雨幕彻底吞噬。
临远思考着。
为什么巴比尔这么强调睡觉这件事?
甚至到了强迫症的地步。
让幽灵睡觉有什么用处?幽灵需要睡眠吗?
这本身就很奇怪。
这件事一定是有原因的,绝非简单的规则。
非要让幽灵按时睡觉,按时起床,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了。
临远突然想到。
他们白天在山庄里大摇大摆的到处调查、甚至发生了冲突,巴比尔完全没有管他们,也没有出手阻止,直到晚上他才突然出现。
这说明什么?
一个猜测浮现在他脑海。
巴比尔像吸血鬼那样,白天在休眠之类的吗?
所以无法出现?晚上才是他的活动时间?
临远疑惑地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那强制幽灵们睡觉,是不是巴比尔为了确保在自己活动的时间里,没有干扰?
临远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
那么,巴比尔晚上要干什么?白天又为什么要休眠?
这件事一定非常重要。
这时,旁边床位上突然传出一道带着抽气的痛呼。
“嘶——”
是童枫的声音。
临远立刻转头看向童枫。
只见童枫身上正凭空冒出来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他的衣服。
那是之前被入殓师的水果刀和雕塑家的雕刻刀刺出的伤口。
童枫的S级道具能够使他受到的伤害延迟生效,现在,延迟的时间到了,所有累积的伤害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哈…好、好疼啊…”
童枫喘息着,额头上布满汗水。
他咬着牙,从自己的道具栏里取出一卷绷带道具,把上衣脱下来,忍着痛,给自己缠上绷带。
童枫给自己包扎完,稍微缓过一口气,瞥见临远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以为临远在担心,说:“我没事的荷官,习惯了,不用担心我。”
“嗯,我没担心。”临远如实回答。
童枫:……
虽然知道荷官大概就是这么个人,但还是有点被噎到。
临远却没看到童枫的无语,自言自语地低声重复着:“…伤口…延迟的伤口…”
“…伤口?”
他猛地抬起头。
临远看上去想通了什么极为关键的问题。
“!我知道了!”
临远说着,就猛地冲到房间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急切地想试试能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