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宴会中央,手持玄铁长剑的朱红戎装女子,挥剑起舞。
乐安定睛,眼眸一亮,是易筝。
她上场表演剑舞了,忙抬眼与上位侧坐的福仁公主对视。
两人皆相视而笑,满目女子间的自豪。
易筝身材高挑,黑发如墨简单高束,剑在她手中舞动万般变幻,矫若游龙。
在场所有的宾客包括尊位上的帝后,全被女子剑舞的英姿潇洒所吸引。
只见易筝挥舞之间,随着乐声鼓点节奏变化,眉目深刻,眼神坚定。
一个轻盈腾跃,剑指席间一个方位而去,锋芒毕露,好似要刺杀过去。
惊的席间位置上的贵妇人和身旁的臣子大呼,骇然出声。
在场众人,见状皆惊骇到屏气而视。
倏尔刹那,易筝眸色一沉,玄剑立转掉头,步伐蹁迁旋转回来,剑气四溢舞动,力量与美感一展无遗。
乐安紧张的攥紧拳头,目不转睛间,恐易筝做出格之事。
不自觉扶案微微起身,便被身前的梁衍一个厉色眼神压下。
易筝舞毕,掌声四起。
崇启帝也大加赞赏,称赞其继承了母亲范将军的风范,觐朝未来又多了一位女战神云云。
加之易筝父亲一家也起身叩谢陛下谬赞,便是刚才易筝剑舞时刺向的席位。
易筝叩谢退下,乐安与上位亦愁眉的福仁公主对了个眼神,福仁公主便欠身向母后请退。
乐安见福仁公主退席,也欲趁梁衍与席间其他大臣应酬之际,缓缓起身离开。
却被同席的连素律拉住衣裙,轻声疑问。
“阿姐?”
席前的梁宸闻声,回头看向身后两女子,又迎面盯上姿态不规矩的乐安。
乐安打量着两人齐齐射来的炯炯目光,幽幽低声。
“如厕不可以吗?”
梁宸听罢,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其离去。
乐安躬着身子退席,生怕被人发现。
远处徐朗淮灼热的目光随乐安而移动,本想起身去看她要做什么。
但脑海忽的萦绕起傍晚时她的冷言冷语,便老老实实地忿然坐下,扬起酒杯一饮而尽。
——
繁冬苑信芳阁,公主别居。
屋内烛光通明,阵阵宴会琴瑟笛音悠扬传来,三个小脑袋团团坐在桌案边。
易筝眉宇冷峻,另外两人齐刷刷的盯着她。
“阿筝,你今日太冲动了。”
福仁眉目微动,双睫烛火辉映下,长影颤动。
易筝无可奈何地垂眸,平静的眼睛里藏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要我说,阿筝做得好!”乐安神色坚定。
“阿瑄,莫要胡说了。”福仁嗔怪着。
乐安绕坐易筝身旁,看看一脸愁容的福仁安慰。
“又没出什么事,只是吓吓那恶妇和渣爹而已。”
乐安说到‘渣爹’,自觉失言,毕竟是易筝的父亲。
余光瞥向易筝,见她一时眼底恨意尽显,便接着言道。
“当年易大人趁阿筝母亲范将军出征重伤,四处寻花问柳,寻得那样的货色,妖言惑众,以无男嗣的破理由,逼得阿筝母亲和离,害得本就重伤的夫人病逝。那可是咱觐朝不可多得的女将军啊!”
易筝听着酸涩,眸子泛红,顿觉心隐隐作痛。
不禁脑海回想起幼时母亲逝前,她跪在榻旁哭泣。
母亲一口郁结鲜血喷在她的小脸上,曾驰骋疆场的一代女将军被活活气死,香消玉殒在内宅之中。
乐安越说越气,愤愤不平。
“阿筝幼时受尽那渣爹毒妇虐待,若不是皇后娘娘念及与范将军的手帕交情谊,接到宫中养育,否则,阿筝早就被他们虐死了。今日,阿筝不过吓吓他们,又何妨!”
福仁一脸忧戚望向气恼的乐安,幽幽然道。
“只怕这次是吓吓,那下次……”
忽觉不敢再说下去,视线停留在易筝身上。
乐安深吸一口气,也不禁担心起来,抓起易筝紧握的拳安抚。
“那毒妇,不是被皇后娘娘禁止参加宫宴嘛,上不得台面的毒妇,怎么今年冬节……”
终是没忍住,乐安疑惑越说越低声。
“是陛下应允的。”
易筝清冽着嗓音,眸光黯然,无可奈何地说道。
乐安不解,困惑地看向福仁。
福仁视线一直在易筝身上,眸中满溢心疼,缓缓开口。
“那人儿子去年做了皇子伴学,与十二弟十分交好。便托十二弟去求,父皇那般宠爱十二弟,一次宫宴而已,不觉是什么大事,便应允了。”
乐安瞳孔颤动,大呼。
“就这样?就应允了?”
“阿瑄!”
福仁噤声打断,怎可肆意置喙皇帝的决定。
乐安立即抿紧唇,规矩的向福仁点点头。
暗自无奈着,帝王一个随意的决定,便能狠狠揭起旁人的伤疤,太不公道了……
随即她眸子狠狠黯淡下去,幽幽低哑,
“现在我们……都没母亲了……”
烛火静静燃烧,火光摇曳,只余三人默然无声,陷入各自的回忆,久久不能回神。
——
宫宴结束,喧嚣随着朱红宫门的远离渐渐淡去,只余下夜色如墨。
澄澈的月光自云层漫洒而下,马车行驶在月色清照的青灰石板路上,车轮碾过的轱辘声格外清晰。
乐安与连素律坐于马车内,各有心事。
“阿姐,那会儿是去哪了?宴席结束了才回,两位阿兄很是担心。”
连素律低柔着嗓音,真切地望向乐安。
乐安抬眼,连素律裹着大氅衣,遮住了周身的丁香气味,清婉秀气的面庞上,映着担忧之色。
她想到白日在长乐宫被太后问话,她误打误撞帮了自己一把。
还有与那群贵女争闹,她也算出手相助。
“今日谢谢。”
迟疑片刻,乐安终是脱口而出,她不想欠人情。
连素律不明所以,倒是有些惊喜。
“阿姐何事道谢?”
“没什么。”
乐安说完便不再言语,掀开一侧的窗幔。
她抬头凝神望向皎月,清冷月光笼着漆黑的夜色,忽觉孤清。
连素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她似乎习惯了乐安的阴晴不定。
马车在月色下,很快驶回梁府,门口小厮早已一旁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