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满载着化肥和期望的五辆卡车，再次轰鸣着驶离了仓库区，向着红旗公社的方向前进。
起初的一段路还算平坦，但没过多久，稍显宽敞的碎石马路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
路况果然如刘主任所说，极其糟糕。
车辆行驶在上面，剧烈的颠簸感不断从底盘传来，方向盘在手里疯狂地抖动。
何卫国在后面沉着地驾驶着尾车，仔细观察着前方车队的情况。
行驶了一段后，他敏锐地察觉到前车有些晃动过于剧烈，立刻按了几下短促而响亮的喇叭。
前面几辆车听到信号，都慢慢减速，最终在相对平坦的一段路边停了下来。
队员们纷纷下车，赵晓东小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队长，什么事？”
何卫国看着聚拢过来的几人，开口道：
“大伙注意一下，像现在这种烂路，驾驶方法要调整。”
“双手握紧方向盘没错，但双臂要放松，而不是跟它较劲、硬顶着！”
“车速必须控制在20码以下，不能再快了！”
“前后车保持至少30米的安全距离，给彼此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科长！”几人齐声应答，经过刚才的装车和现在的颠簸，他们对何卫国的指令更加信服。
“行，那就继续前进，都慢着点！”何卫国挥手道。
赵晓东跑回自己的三号车，一边爬进驾驶室一边嘀咕：
“这路实在是太颠了，昨儿吃的饭都要给颠出来了……”
车队继续在崎岖的土路上缓慢前行。
前面一段虽然颠簸，但还算有惊无险。
然而，在经过一段看似干燥平坦、实则底层松软的路段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开四号车的吴大国，为了避让路中间一个不知深浅的大水坑，方向打得稍微急了点，右后轮一下子碾到了路边的软泥里。
车轮开始空转，溅起大片乌黑的泥浆，车子猛地一顿，陷住了！
何卫国在后面看得真切，立刻按下了长喇叭，发出警示。
急促的喇叭声在山间回荡，前面的三辆车也相继停了下来。
何卫国迅速熄火，拉好手刹，跳下车快步向前走去。
吴大国也急匆匆地从驾驶室下来，脸上写满了焦急和自责，他缺乏处理这种状况的经验，有些手足无措：
“科长……对……对不起！”
“我……我的车陷住了，动……动不了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赵晓东也跑了过来，看到陷在泥里的车轮和焦急的吴大国，忍不住埋怨道：
“大国哥，你这咋搞的？”
“这么宽的路，你非得往那软边上开？”
吴大国脸色更急，辩解道：
“我……我想躲那个大坑……没注意边上这么软……”
何卫国立刻出声制止：
“小东！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解决问题要紧！”
他拍了拍吴大国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
“大国，没事儿，新司机走这种烂路，遇到情况很正常，别慌。”
“下次记住，在这种路上，宁肯颠簸一下过个小坑，也别轻易往不熟悉的路边靠，很多路边看着硬实，下面都是虚的。”
吴大国感激地点点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但看着还深陷的车轮，又焦急起来：
“科长，那……那现在咱们怎么办？推车吗？”
何卫国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绕着陷坑的四号车仔细勘察了一圈。
右后轮已经陷进去小半截，泥浆没过了大半个轮胎，光靠人力推，确实很难弄出来，搞不好还会因为挣扎而越陷越深。
旁边的孙进步几人也是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新手司机，在队里学的大多是常规驾驶和简单保养，这种野外突发状况的处理经验几乎为零。
“科长，那……那现在咱们怎么办？”
赵晓东挠着头，看着眼前这情况，有些发愁。
何卫国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显得异常平静：
“都别慌，正好，今天现场教大家一招。”
“以后你们自己单独跑车，万一遇到类似情况，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不至于抓瞎。”
他开始清晰地下达指令：
“小东，你力气大，去路边，找些大块的、结实的石头，再弄点粗壮干燥的树枝过来，越多越好。”
“铁柱，进步，你们俩去车上，把撬棍和那个最大的千斤顶拿过来。”
“大国，你先别急，待在车上，听我指挥。”
听到吩咐，几个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周铁柱和孙进步从何卫国的尾车上抬来了沉重的千斤顶和撬棍，赵晓东则吭哧吭哧地从路边搬来了不少石块，又拖来几根还算粗壮的枯树枝。
何卫国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开始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看好了，第一步，先在陷坑的轮子前面，紧贴着轮胎，垫上这些石头和树枝，目的是增加摩擦力，给车轮一个着力点。”
他亲自动手，将石块稳稳地塞进泥泞的车轮前，并用树枝填充缝隙。
“第二步，用千斤顶。”
他指挥着周铁柱和赵晓东：
“找准车桥底平整的位置，把千斤顶放稳当，然后慢慢摇起来，把陷住的这个轮子顶起来，让它稍微离地一点点就行，别太高。”
在何卫国的指导下，周铁柱和赵晓东费力地摇动着千斤顶手柄，沉重的车身缓缓升起，陷在泥里的右后轮终于脱离了泥坑。
“好了，停！”
何卫国示意，然后检查了一下垫在轮前的石块和树枝，确认稳固。
“现在，是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他抬头看向驾驶室里紧张得额头冒汗的吴大国。
“大国，你听着，现在挂上一档。”
“待会儿我喊加油的时候，你别猛踩，要轻踩油门，非常轻！”
“感觉车轮有抓地力了，开始往前挪了，就稳住油门，千万别大脚轰油！”
“不然这些石头树枝飞出来，打到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问题可就严重了！明白吗？”
吴大国在驾驶室里连连点头：“嗯！科长，我知道了！”
何卫国这才转向其他三人，指挥道：
“其他人，听我口令！铁柱，小东，你们在车身侧面靠后的位置推。”
“进步，你在车尾正后方用力。”
“都站稳了，听我号子，一起发力！”
他站到车侧，双手抵住冰冷的车厢板，大声喊道：
“一！二！三！推——！”
众人齐声发力，吴大国在驾驶室里按照何卫国的指示，极其轻柔地踩下油门。
起初车轮还有些打滑，但在众人持续的推力与恰到好处的油门配合下，车辆猛地一颤，终于从泥坑里挣脱了出来，稳稳地驶上了坚实的路面！
“出来了！出来了！”孙进步激动地喊道。
吴大国赶紧熄火，拉好手刹，几乎是跳着从驾驶室里下来：
“科长！谢谢！太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