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老离去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庭院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玄之又玄的“通灵”意境。林枫独立于花厅之内,双目微闭,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以己心,印天心,证玉心”这九个字,以及方才那块青石由死寂到“鲜活”的刹那感应。
这是一种全新的视角,超越了他以往依赖灵瞳“看”透表象的层次,直指玉石乃至天地万物的内在灵性。
苏婉清并未打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眸中带着思索。玉老的亲自指点意义非凡,这不仅是对林枫天赋的认可,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暗影商会内部某种力量对林枫的看好与投资。她需要重新评估与林枫合作的长远策略。
良久,林枫缓缓睁开双眼,眸中少了几分之前的锐利,多了几分温润与沉静。他虽然还未真正踏入“通灵”之境,但玉老那一点拨,如同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只待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看来林长老收获不小。”苏婉清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维。
林枫微微颔首,并未多言,有些感悟,只可意会。他转而问道:“苏小姐,接下来商会对我有何安排?”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鉴玉之术。实力,才是应对一切风波的根本。
苏婉清似乎早有打算,从容道:“林长老如今风头正劲,四皇子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玄玉宗和幽冥客也是隐患。此时不宜再高调行事。我的建议是,林长老可在此地潜心修炼一段时间,避其锋芒。商会会提供一切所需资源。”
她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薇儿妹妹,林长老不必担心,我已派人将她从原先的小院秘密接出,安置在另一处更为安全的别院,有专人照料,绝不会让她受到牵连。”
听闻薇儿已被妥善安置,林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苏婉清的周到细致多了几分感激。“有劳苏小姐费心。”
“分内之事。”苏婉清笑了笑,“此外,鉴于林长老如今已是商会客卿,按规矩,可以翻阅商会内部收藏的部分典籍,包括一些基础的功法、玉技,以及大陆风物志、矿石图谱、上古杂闻等。或许对林长老的修行和……探究某些秘密,有所帮助。”
这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诱惑。暗影商会传承悠久,其内部收藏的典籍,必然包罗万象,其中很可能就有关于玉灵族、混沌帝玉乃至那“寂灭”之意的只言片字!
“多谢!”林枫这次的道谢真诚了许多。
“林长老先安心在此修养,熟悉一下环境。典籍库的权限,稍后我会让人送来。”苏婉清起身,准备告辞,“若有任何需要,随时通过传讯玉符联系我。”
送走苏婉清,林枫独自在这处安全屋住了下来。他先是去探望了一下铁山,这位蛮族兄弟依旧尽职尽责地守在外面,见到林枫无恙,憨厚地咧嘴笑了笑。林枫让他轮流休息,不必时刻紧绷。
随后,他回到了静室。他没有立刻去尝试沟通那块危险的黑石,也没有急于去翻阅商会的典籍,而是再次拿出那枚绿色残片,握在掌心,盘膝坐下。
这一次,他不再用神识强行探入,而是回忆着玉老点拨的“通灵”之意,尝试放空心神,摒弃杂念,仅仅是以自身的那一点灵性,去轻轻“触碰”,去“感受”残片中蕴含的意念。
他回想着那涌入识海的破碎画面,那辉煌宫殿的崩塌,那玉灵族人的消散,那巨大玉璧的碎裂,以及最后那双悲伤决绝的翡翠眼眸……
他的心神,渐渐沉浸其中,仿佛跨越了时空,感受到了那份辉煌落幕的悲壮与不甘,感受到了那誓死守护的决绝,感受到了那跨越万古的悲伤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从林枫眼角滑落。那不是他的悲伤,而是残片中原主残留情绪的感染。
就在他心神与那悲伤意念产生共鸣的刹那——
嗡!
掌心的绿色残片,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嗡鸣!内部那缓缓流动的绿色光晕,仿佛被注入了活力,流转速度加快,散发出更加浓郁而温和的生机!
这股生机不再仅仅是滋养他的肉身和神识,更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主动与他产生交融,洗涤着他的灵性,让他对“生”之奥义,有了些许模糊的感悟。
而他识海中那混沌灵瞳的本源,在这股交融的生机滋养下,不仅恢复速度加快,其核心那混沌未明的光泽,似乎也变得更加灵动和……深邃了一分。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依旧残缺的意念片段,浮现在他心间:
“……帝玉碎,源核隐,灵族殇……九窍开,混沌现……一线生机……在……龙……”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林枫猛地睁开眼睛,眸中绿意一闪而逝,充满了震惊!
“九窍开,混沌现……一线生机……在……龙?”
“龙?”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这个“龙”指的是什么?是真龙?还是某种象征?或者是……与“龙”相关的事物、地点、乃至人?
他想起之前得到的“帝玉碎,源核隐,灵族殇”,再加上现在的“九窍开,混沌现,一线生机在龙”,似乎指向了某种拯救玉灵族,或者应对那场“大劫”的关键!
而这个关键,与“龙”有关!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线索虽然依旧破碎,但至少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龙”!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足不出户,沉浸在修炼与阅读之中。
暗影商会的典籍库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核心的功法玉技需要更高权限,但仅仅是开放给他的这部分,已经让他大开眼界。
他重点查阅了所有与“龙”相关的记载。无论是天玉王朝皇室自称的“真龙血脉”,还是大陆上流传的各种关于神龙、龙兽、龙脉的传说,乃至一些带有“龙”字的功法、玉技、地名,他都一一记下,仔细分析。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将玉老点拨的“通灵”之意,融入到日常的修炼和鉴玉之中。他不再仅仅依靠灵瞳去“看”,而是尝试用心去“感”,去与手中的玉石,与周身的天地灵气进行微妙的沟通。
这个过程起初进展缓慢,甚至时常失败。但每当他握住那绿色残片,感受其中磅礴的生机与悲伤的共鸣时,他对“通灵”的感悟便会加深一分。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林枫正在翻阅一本名为《大陆龙脉考》的古老羊皮卷,上面记载着翡翠大陆几条传说中的主要龙脉走向,以及龙脉节点可能孕育的奇特玉石。
突然,商会的一名管事前来通报:“林长老,七皇子府上派人送来请柬,邀请您过府一叙。”
林枫接过请柬,是玉龙霄的亲笔,字迹苍劲有力,语气客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理由是“前日天坊受惊,特备薄酒压惊,兼有要事相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玉龙霄沉静了几天,终于要亲自下场了。
林枫沉吟片刻,对管事道:“回复七皇子殿下,林枫稍后便到。”
他如今与四皇子势同水火,必须牢牢抓住七皇子这条线,借其势来抗衡。而且,玉龙霄身为皇子,对王朝秘辛、龙脉之事,定然比常人了解更深,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关于“龙”的线索。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绿色残片贴身藏好,那封印黑石的玉盒则留在静室,由商会阵法严密看守。“流风”短剑依旧藏在臂铠,三枚玉符也随身携带。
带着铁山,在那名中年妇人的暗中随行下,林枫再次走出了安全屋,乘坐上七皇子派来的、装饰低调却透着华贵的马车,向着城北的七皇子府邸驶去。
七皇子府位于王都北区,毗邻皇城,占地面积广阔,殿宇楼阁鳞次栉比,气势恢宏,却又不像四皇子府那般张扬外露,反而透着一股沉静内敛的威严。
府门前早有管家等候,见到林枫,态度恭敬却不谄媚,引着他穿过重重庭院,来到了一处临水而建的精舍。
精舍之内,玉龙霄并未身着皇子常服,而是一身简单的青色儒衫,正坐在窗边,独自对弈。棋盘上黑白子纠缠,杀机四伏。见到林枫进来,他放下手中的棋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林兄弟来了,快请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前日天坊之事,让林兄弟受惊了。本王已查明,确是四哥府上几个不开眼的东西自作主张,四哥也已严惩了他们。还望林兄弟莫要往心里去。”
他轻描淡写,便将刺杀之事推给了“下人”,维护了皇室表面的和谐。
林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殿下言重了,些许小事,岂敢劳殿下挂心。还要多谢殿下当日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玉龙霄摆了摆手,亲自为林枫斟了一杯茶,“林兄弟年纪轻轻,鉴玉之术却如此高超,更难得的是胆识过人,面对幽冥客和四哥的压力,竟能毫不退缩,实在令本王钦佩。”
“殿下过奖了,侥幸而已。”林枫谦逊道。
“诶,过分的谦虚便是骄傲了。”玉龙霄笑了笑,目光落在林枫身上,带着一丝探究,“说起来,本王对林兄弟拍下的那块黑石,也颇为好奇。不知林兄弟可曾研究出什么结果?那石头邪门的很,连金大师都告诫众人小心,林兄弟还需谨慎为上。”
果然提到了黑石。林枫早有准备,坦然道:“不瞒殿下,那石头内部确实蕴含一股极强的阴煞死寂之气,晚辈也只是勉强封印,不敢深入探查。只是隐约感觉,此石出处‘葬神渊’,或许与某些上古秘辛有关,故而冒险拍下,想日后慢慢研究。”
他半真半假,既点明了危险,又抬出了“上古秘辛”作为幌子。
“上古秘辛……”玉龙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似乎对此极感兴趣,“葬神渊那地方,确实神秘,据说与我朝龙兴之地,还有些关联。”
龙兴之地?林枫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好奇之色:“哦?竟有此事?晚辈孤陋寡闻,还请殿下指点。”
玉龙霄似乎很满意林枫的态度,饮了口茶,缓缓道:“此事也算不得什么绝密。我朝太祖当年便是在葬神渊边缘,得遇奇缘,获得一块‘龙纹帝玉’,借此凝聚龙气,开创了我天玉王朝数百年的基业。”
龙纹帝玉!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龙纹!帝玉!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瞬间与他得到的线索“一线生机在龙”产生了强烈的呼应!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龙纹帝玉?莫非是刻有龙形纹路的帝玉?”
玉龙霄看了林枫一眼,似乎对他过于关注“龙纹”有些讶异,但还是解释道:“并非雕刻。据皇室秘典记载,那块帝玉乃天生地养,内部自然蕴生有大道龙纹,玄妙非凡。可惜,太祖仙逝后,那块帝玉便不知所踪,成为我朝一大憾事。”
天生蕴生大道龙纹的帝玉!林枫几乎可以肯定,这“龙纹帝玉”绝对与绿色残片提示的“龙”有关!甚至可能,就是混沌帝玉的一块重要碎片!
他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关键的一环!
就在这时,玉龙霄的一名亲卫统领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恭敬道:“殿下,您前日吩咐寻找的那块‘碧眼石’,找到了。”
“哦?拿过来。”玉龙霄示意道。
亲卫统领将锦盒放在棋桌上,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通体呈深蓝色,表面布满了如同龟裂般细密纹路的原石。最为奇特的是,在石头的中央,天然生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如同眼睛般的孔洞,孔洞内隐隐有碧绿色的光泽流转。
“碧眼石?”林枫目光被这块奇特的石头吸引。在他的灵瞳感知下,这块石头内部蕴含着极为精纯且活跃的水、木双属性灵气,而且那“碧眼”之中,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龙气?
“不错。”玉龙霄指着碧眼石道,“此石颇为罕见,产于东海龙穴之畔,据说其‘碧眼’能窥探一丝龙气奥秘。本王偶然得之,却始终无法堪破其内部玄机。今日林兄弟在此,正好帮本王掌掌眼。”
他这是要考较林枫的鉴玉之术了。
林枫心知这是展示价值的机会,也不推辞。他并未立刻动用灵瞳,而是回想起玉老点拨的“通灵”之意。他深吸一口气,放空心神,将手轻轻覆在碧眼石之上,闭上眼睛,尝试以自身灵性去感受。
起初,一片混沌。只能感受到浓郁的水木灵气。
他并不气馁,心神更加沉静,仿佛与周围的环境,与手中的石头融为一体。他想象着自己化为流水,滋润万物;想象着自己化为古木,扎根大地。
渐渐地,他仿佛“听”到了石头内部,那水属性灵气的潺潺流动,那木属性灵气的勃勃生机。而在这流动与生机之中,一丝极其高贵、威严、缥缈的气息,如同潜龙在渊,若隐若现!
是龙气!虽然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
与此同时,他识海中的混沌灵瞳,似乎也对这丝龙气产生了反应,微微震颤着。
林枫福至心灵,引导着那一丝微弱的通灵之意,结合灵瞳的感知力,缓缓向那“碧眼”孔洞深处探去!
在他的“心”眼之中,那碧眼不再是一个孔洞,而仿佛变成了一条微缩的、通往某个神秘之处的通道!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蜿蜒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龙形纹路!
那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游动,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林枫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碧光一闪而逝,脱口而出:“殿下,此石‘碧眼’深处,内蕴一道天然‘龙纹’!虽不完整,却灵性十足,若能引出,无论用于修炼还是炼制法宝,皆有无穷妙用!”
玉龙霄闻言,一直从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容!
他得到这块碧眼石已久,请过数位鉴玉大师查看,皆言其内蕴灵秀,却无人能如林枫这般,直接点出内蕴“龙纹”!
再开碧眼识龙纹!
此子之能,远超他的预估!
玉龙霄看向林枫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欣赏与利用,此刻更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甚至是一丝……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抚掌赞叹:“林兄弟果然身负异禀!竟能识得此中龙纹!本王佩服!”
他心中已然决定,必须将此子牢牢绑在自己的战车之上!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而林枫,则沉浸在再次确认“龙纹”存在的激动之中。龙纹帝玉,碧眼龙纹……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龙”!
他仿佛看到,一条通往真相与力量的道路,正在眼前缓缓铺开。
王都潜龙,风云际会,而他,已然抓住了那最关键的一缕——龙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