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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今儿个接着唠《金瓶梅》第二十六回,这一回的故事跟绕口令似的,一环套一环,少听一句都跟不上趟儿。咱们得掰开了揉碎了,连犄角旮旯的细节都不能落下,保证原汁原味又听得过瘾。

开篇那两首诗可不是随便写的,“与君形影分吴越” 说的就是分离的苦,“魂归漠漠魄归泉” 更是直接点出了后面的悲剧,跟电影预告片似的,先给你透个底儿。

话说西门庆这人,耳根子比棉花还软,听了潘金莲几句枕边风,立马就变了卦。前一天还拍着胸脯说来旺儿是块好料,要派他去东京出公差,转天就改主意了。来旺儿这边行李都收拾利索了,从大清早等到日头当午,愣是没动静。最后西门庆慢悠悠走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琢磨着你刚从杭州回来,再跑东京太辛苦,还是由来保替你去吧。在家歇几天,我给你寻个门脸儿做生意。” 这话听着像体恤下属,实则满肚子花花肠子,来旺儿再憋屈也只能应着,谁让人家是老板呢。西门庆转头就把银两书信塞给来保和吴主管,三月二十八,这俩人就美滋滋上路了,留下一脸懵的来旺儿。

来旺儿回到屋里,那火气噌地就上来了,跟点燃的炮仗似的,抓起酒壶猛灌,醉醺醺地就开始胡咧咧,说要宰了西门庆。他媳妇宋蕙莲可不是省油的灯,一巴掌拍醒他:“你这没脑子的货!‘咬人的狗儿不露齿’,不知道隔墙有耳啊?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赶紧睡觉去!” 几句话把来旺儿怼得没脾气,乖乖躺下了。

第二天,宋蕙莲憋着气去找西门庆理论。她先绕到玉箫房里,让玉箫在后门望风,自己拉着西门庆躲到厨房后墙根儿。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你还算个人不?昨天说的好好的,今天就变卦,你这心跟皮球似的,滚来滚去没个准头!‘灯草拐棒儿 —— 原拄不定把’,将来你盖个庙,就是‘谎神爷’!我算看透你了!” 西门庆被骂得嘿嘿笑,赶紧哄:“不是我不让他去,主要是他对蔡太师府不熟。我打算给他在门口开个酒店,当老板多好。” 宋蕙莲一听有这好事,气立马消了,蹦蹦跳跳回去告诉来旺儿,俩人就等着西门庆兑现承诺。

没过几天,西门庆在前厅摆开六包银子,叫来旺儿:“孩儿,你杭州回来辛苦,这三百两你拿去开酒店,找个主管,每月挣了钱孝敬我点。” 来旺儿美得差点给西门庆磕响头,抱着银子就跑回家,跟宋蕙莲显摆:“你看,他还真给我生意做!” 宋蕙莲却泼冷水:“‘一锹就掘了井?’哪有这么容易!你安分点,别再喝酒胡咧咧!” 来旺儿把银子塞给老婆,自己出去找伙计,结果人没找到,又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宋蕙莲没辙,伺候他睡下,刚想喘口气,玉箫又来叫她去后边,这一宿就没消停。

一更天左右,来旺儿睡得正香,窗外有人喊:“来旺哥,你媳妇被西门庆勾到花园后边去了,你还睡呢!” 来旺儿噌地蹦起来,屋里果然没媳妇,以为是孙雪娥报信,怒火中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抄起刀子就往花园冲。刚到角门,黑影里飞出个凳子,“啪” 地把他绊倒,刀子也掉了。瞬间跳出四五个小厮,大喊 “抓贼”,上来就把来旺儿捆了。来旺儿急得喊:“我是来旺儿,找我媳妇!” 没人理他,一顿棍子就被打到前厅。

大厅里灯烛通明,西门庆跟判官似的坐着,见来旺儿被押上来,指着地上的刀子骂:“好你个白眼狼!我给你钱做生意,你竟敢半夜持刀杀我?” 喝令小厮去来旺儿房里拿银子。宋蕙莲正在后边跟玉箫聊天,一听这事儿,魂都飞了,飞奔回房,看见来旺儿被绑着,当场就哭了:“你好好睡觉不行吗?这是中了人家的‘拖刀之计’啊!” 一边哭一边开箱取银子,六包银子拿到前厅,西门庆一拆,傻眼了 —— 只有一包是银子,其余全是锡铅锭子!西门庆气得吹胡子瞪眼:“银子呢?不说实话我宰了你!” 来旺儿哭着喊冤,西门庆又叫来兴儿作证,来兴儿跪在地上说:“他之前就说要杀你,还怪你不给生意做。” 来旺儿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叹气。西门庆一拍桌子:“人赃并获,给我锁起来,明天送提刑所!”

宋蕙莲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没穿整齐,跑到厅上 “扑通” 跪下:“爹,这是你设的局!他来找我,怎么就成贼了?银子我收着好好的,怎么会变?‘恁活埋人,也要天理’!打他一顿就行,别送官啊!” 西门庆见她哭成泪人,立马换了副笑脸:“媳妇儿,不关你的事,他要杀我,你不知道。” 叫由来安儿:“扶你嫂子回房,别吓着她。” 宋蕙莲偏不起来:“爹好狠心!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他这一回吧,他就是喝多了!” 缠得西门庆没辙,让来安儿硬把她架回去了。

天亮后,西门庆写好状子,叫来兴儿当证人,押着来旺儿就往提刑院去,罪名是 “酒醉持刀杀主,抵换银两”。刚要出门,吴月娘赶来劝:“奴才不懂事,家里教训一下就行,别‘惊官动府’的。” 西门庆眼睛一瞪:“你个妇道人家懂啥!他要杀我,能饶?” 根本不听,硬是把来旺儿送走了。吴月娘气得直跺脚,回后边跟孟玉楼等人说:“这屋里都成‘乱世为王’了,‘九尾狐狸精’说了算!他就是个‘没道理昏君行货’,拿‘纸棺材糊人’!” 宋蕙莲跪在地上哭,吴月娘拉她起来:“别哭了,你汉子死不了。他吃了迷魂汤,咱们说话没用,‘老婆当军 —— 充数儿’罢了。” 孟玉楼也劝:“等他气消了再说,你先回房。”

这边来旺儿被押到提刑院,西门庆早就派玳安送了一百石白米给夏提刑和贺千户,这俩人收了好处,坐堂时看了状子,立马火冒三丈,叫来旺儿跪下。来旺儿喊:“大人容我说,西门庆调戏我媳妇,现在陷害我!” 夏提刑一听就骂:“你这奴才‘欺心背主’!你媳妇是他给你娶的,还让你做生意,你竟敢杀他?” 叫人打他嘴巴,又传来兴儿作证,来旺儿有口难辩。夏提刑命人上夹棍,打了二十大棍,打得来旺儿皮开肉绽,扔进大牢。来兴儿回去报信,西门庆乐坏了,吩咐小厮:“不准给他送铺盖饭食,也别告诉你嫂子他被打了,就说监几天就放。”

宋蕙莲在家魂不守舍,头不梳脸不洗,关着门哭,饭也不吃。西门庆怕她出事,让玉箫和贲四娘子去劝:“你放心,就监几天,让他改改脾气。” 宋蕙莲不信,打发来安儿去送饭,回来也说:“哥没挨打,一两天就回来。” 这才稍微放心,开始梳妆打扮,偶尔出来走走。西门庆故意在她门口晃悠,宋蕙莲在檐下喊:“房里没人,爹进来坐坐?” 西门庆一进去,就哄她:“我跟官府说了,没打他,过几天就放,还让他做生意。” 宋蕙莲抱着他脖子:“亲达达,看我的面子放他出来吧,我让他戒酒,你让他干啥他就干啥。要不你给她再娶个媳妇,我以后就跟你了。” 西门庆拍着胸脯:“没问题,我明天买对过乔家房,给你收拾三间,咱俩自在耍。” 俩人腻歪了一阵,宋蕙莲把绣着 “娇香美爱” 的香袋儿给他,西门庆乐坏了,掏了一两多银子让她买果子,又哄了几句才走。

宋蕙莲得意忘形,跟丫鬟媳妇们说话时漏了嘴,孟玉楼赶紧告诉潘金莲:“他爹要放来旺儿,还给宋蕙莲买房子、打首饰,跟咱们一样待遇,大姐姐也不管管!” 潘金莲一听,气得脸通红:“我就不信了!要是让那‘贼奴才淫妇’成了第七个老婆,我‘潘’字倒过来写!” 孟玉楼劝:“汉子没正经,大姐姐不管,咱也没法子。” 潘金莲哼了一声:“你胆小,我可不怕,大不了拼了这条命!”

晚上,西门庆在花园翡翠轩让陈敬济写帖子,想放来旺儿。潘金莲突然闯进来:“写啥呢?” 西门庆实说:“想打他几下放出来。” 潘金莲拦住:“别叫陈姐夫了。你就是‘随风倒舵、顺水推船的行货子’!听那淫妇的话,放出来你咋收场?他回来,你把他媳妇当啥?‘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我说,干脆‘一狠二狠’解决了他,你才能安心。” 几句话又把西门庆说动了,反倒写帖子让夏提刑狠狠打,打得越惨越好。提刑院上下都收了西门庆的钱,个个心领神会。

好在有个叫阴骘的孔目,是个正直人,看不惯西门庆仗势欺人,硬是顶着压力不办重刑。夏提刑俩人没辙,拖了几天,最后打了来旺儿四十板,判 “递解原籍徐州为民”,查回十七两花费的银子和五包铅锡,让来兴儿领走。两个公人把打得稀烂的来旺儿拖出来,钉了镣铐,限他立马启程。

来旺儿在牢里待了半个月,没钱没吃的,跟叫花子似的。哀求公人:“哥,我身上一分钱没有,押我去家主那,让我媳妇把箱子卖了,给你们当脚钱和盘缠吧。” 公人说:“你家主都算计你了,还能给你东西?看在阴先生面子上,带你去讨点钱米就不错了。” 来旺儿只能答应,先去应伯爵家,伯爵说不在;又求邻居贾仁清、伊勉慈去西门庆家说情,结果被小厮一顿棍子打出来,俩人羞得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宋蕙莲被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西门庆早放话了:“谁走漏消息,打二十大板!” 公人又带他去丈人宋仁家,宋仁是卖棺材的,听来旺儿哭诉,给了一两银子,又给公人一吊钱、一斗米当盘缠。来旺儿哭哭啼啼,四月初旬离开清河县,往徐州去了,心里就一个念头:“若得苟全痴性命,也甘饥饿过平生。”

宋蕙莲还在家傻等,小厮们天天骗她:“哥在里面挺好,过几天就回。” 西门庆也哄她:“快放了。” 直到有天,她听见风言风语,说来旺儿在门口讨箱子,不知去哪了。问小厮们,都摇头。正好钺安儿跟着西门庆骑马回来,宋蕙莲拉住问:“你旺哥啥时候出来?” 钺安儿嘴快:“嫂子,实说了吧,俺哥都到流沙河了,打了四十板,发配徐州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宋蕙莲一听,跟天塌了似的,关起门就大哭:“我的人啊!你被人‘纸棺材’算计了!做奴才一场,啥好东西没留下,就这么被赶走了,我可咋办啊!” 哭够了,拿条长手巾拴在门枢上,就想寻短见。幸亏邻居来昭妻一丈青听见哭声没了,只剩喘气,赶紧叫小厮平安儿撬窗户进去,把她救下来,灌姜汤。没多久,吴月娘带着李娇儿、孟玉楼等人都来了,贲四娘子也来看热闹。一丈青扶她坐地上,宋蕙莲光哽咽,哭不出声,月娘喊她也不应。月娘叹气:“傻孩子,有话好好说,寻啥短见!” 玉箫扶着她叫:“蕙莲孩儿,有啥心事说出来。” 半天,宋蕙莲才放声大哭,拍着大腿喊冤。月娘让玉箫扶她上炕,她不去,众人劝了半天,月娘才回后边,留下贲四嫂和玉箫陪着。

西门庆掀帘子进来,见她坐地上哭,让玉箫扶她上炕。玉箫说:“娘叫过,她不去。” 西门庆说:“傻孩子,地上凉。有话跟我说,别犯傻。” 宋蕙莲摇头:“爹,你干的好事!还叫我孩子?你就是刽子手,‘害死人还看出殡的’!天天哄我放他出来,结果偷偷发配了,你还有天理吗?要打发就把我也打发了,留我干啥!” 西门庆笑:“不关你的事,他犯了错。你安心,我有安排。” 让玉箫和贲四嫂陪她,自己出去了,还让人送了酒和点心来。宋蕙莲一见就骂:“拿回去,别脏了我的眼!” 来安儿哀求:“嫂子收了吧,不然爹又打我。” 放下就跑。宋蕙莲拿起酒要摔,被一丈青拦住,贲四嫂给一丈青使眼色,俩人都没说话。

正坐着,贲四嫂的儿子来叫:“娘,爹回来了要吃饭。” 贲四嫂和一丈青出去,在门口遇见西门大姐和来保媳妇惠祥。惠祥问:“刚才她跟爹说啥了?” 贲四嫂笑:“看不出旺官娘子还是‘辣菜根子’,敢跟他大爹顶嘴,谁家媳妇这样啊!” 惠祥说:“她可不一般,‘从公公身上拉下来的媳妇儿’,谁敢比!” 说完惠祥走了,一丈青催贲四嫂:“快去快回。” 贲四嫂说:“哪敢不回,不然他大爹该怪了。”

西门庆白天让贲四嫂和一丈青陪着,晚上让玉箫跟她睡,劝她:“宋大姐,你年轻漂亮,主子喜欢你,这是缘分。‘将上不足,比下有余’,守着主子比守奴才强。他都走了,你别折腾坏了自己,‘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别想那么多了。” 宋蕙莲不听,还是哭,饭也不吃。玉箫告诉西门庆,西门庆又让潘金莲去劝,潘金莲去了也没辙,回来跟西门庆说:“那淫妇一心想她汉子,还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贞节得很,我看你留不住她。” 西门庆笑:“她有贞节?当初就该守着厨子蒋聪,别嫁来旺儿啊。” 接着就审小厮们:“谁告诉宋蕙莲来旺儿被发配了?说出来不打你,不然每人三十板,赶出去!” 画童跪下:“是钺安儿跟她说的。”

西门庆气得大喊找钺安儿,钺安儿早听说了,跑到潘金莲房里求救:“五娘救我!爹要打我!” 潘金莲骂:“吓成这样!多大点事,不就是那奴才淫妇吗?” 让他藏门后。西门庆喊不来钺安儿,自己找过来,拿着马鞭子问:“人呢?” 潘金莲不理,西门庆绕屋一圈,从门后揪出钺安儿就要打。潘金莲上前夺过鞭子扔床上:“没廉耻的!那淫妇想汉子上吊,你拿小厮撒气,关他啥事!” 西门庆气得瞪眼睛,潘金莲对钺安儿说:“去前边干活,他敢打你,我顶着!” 钺安儿赶紧跑了,真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潘金莲见西门庆还惦记宋蕙莲,就想了个馊主意,跑去挑拨孙雪娥:“来旺儿媳妇说你抢她汉子,还告你的状,你才被打、被收走首饰的。” 孙雪娥一听,气得牙痒痒。潘金莲又跑到宋蕙莲那说:“孙雪娥骂你是 “蔡家使喝的奴才”,还说你 “积年转主子养汉”,要不是你勾着主子,你汉子能被赶走?说你那点眼泪都留着擦脚后跟呢!” 这两下一挑,孙雪娥和宋蕙莲算是彻底结下梁子,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就等个机会爆发。

机会说来就来。四月十八是李娇儿的生日,她院里的李妈妈和李桂姐都来祝寿,吴月娘留着她们在后厅喝酒,西门庆正好出去赴宴不在家。宋蕙莲心里不痛快,早上在后院露了个脸,就回房躺到太阳西斜,不管后边怎么派丫鬟来叫,就是不挪窝。孙雪娥正憋着火没处撒,一看这情况,立马找上门来,阴阳怪气地说:“嫂子这是成了‘玉美人’了?请了这么多遍都不动弹。” 宋蕙莲装没听见,照样面朝里躺着。孙雪娥哪肯罢休,接着戳她痛处:“嫂子这是想你家旺官儿呢?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别做那糊涂事,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现在还能在西门府里待着。”

这话可算捅了马蜂窝,宋蕙莲猛地翻身坐起来,指着孙雪娥就骂:“你少在这‘浪声颡气’!他是因为我被弄走的,那你呢?被打一顿赶得连跟前都上不了,要不是大家给你留面子,谁不知道你的底细?何必撑着架子来找人茬儿!” 孙雪娥气得脸都绿了,骂道:“好你个‘贼奴才’‘养汉淫妇’!敢这么骂我!” 宋蕙莲也不含糊,回怼道:“我是奴才淫妇,你是奴才小妇!我就算养汉也是跟主子,总比你偷偷摸摸勾搭奴才强!你背地里偷我汉子的事当谁不知道?还好意思在这咋咋呼呼!”

这话直接戳中孙雪娥的痛处,她也顾不上体面了,冲上去就给了宋蕙莲一个耳光,打得宋蕙莲脸上立马红了一片。宋蕙莲哪受过这气,喊了句 “你敢打我”,就一头撞了过去,俩人瞬间扭打在一团,头发都薅得乱七八糟。来昭妻一丈青听见动静赶紧跑来拉架,好不容易才把孙雪娥拽到后边,可俩人嘴里还骂骂咧咧没个完。吴月娘赶来一看这乱糟糟的场面,没好气地骂道:“你们都没点规矩了?不管家里有没有客人,就这么‘家反宅乱’的!等你们主子回来,看我怎么跟他说!” 孙雪娥见状,赶紧溜到后边去了。吴月娘看着宋蕙莲头发散乱的样子,劝道:“还不快梳梳头,到后边来。” 宋蕙莲一声不吭,等吴月娘她们走了,就回房把门插死,趴在那儿哭个不停。

哭到掌灯时分,后厅正忙着给李娇儿庆生,谁也没太留意这边。宋蕙莲越哭越觉得憋屈,实在熬不下去,就找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狠心一蹬,就这么自缢了。也是巧了,来昭妻一丈青的住处跟她相连,先是听见她屋里哭,后来没了动静,过了半天又传来喘气声,喊门也没人应,吓得赶紧叫小厮平安儿撬开窗户跳进去,一看宋蕙莲吊在那儿,赶紧解下来,关了房门,拿姜汤给她灌。

消息很快传到后边,吴月娘带着李娇儿、孟玉楼、西门大姐、李瓶儿、玉箫、小玉都跑来看,贲四娘子也跟着凑过来。一丈青把宋蕙莲扶到地上坐着,她就只是哽咽,哭都哭不出声,吴月娘叫她也不理,光低着头吐涎痰。吴月娘叹气:“真是个傻孩子,有啥话好好说,咋就走这条路呢!” 又让玉箫扶着她,亲自劝道:“蕙莲孩儿,有啥心事就说出来,别憋着,说出来就好了。” 劝了半天,宋蕙莲才总算哭出了声,一开始是小声哽咽,后来越哭越凶,拍着大腿放声大哭,把心里的委屈全倒了出来。吴月娘让玉箫扶她上炕,她偏不肯,众人劝了好一阵子,吴月娘才带着人回后边,留下贲四嫂和玉箫在屋里陪着她。

没过多久,西门庆掀帘子进来了,看见宋蕙莲坐在冰凉的地上哭,就让玉箫:“把她扶到炕上去。” 玉箫回话说:“刚才娘让她上去,她不肯。” 西门庆劝道:“傻孩子,地上多凉啊,有啥话跟我说,别这么想不开。” 宋蕙莲摇着头,眼泪汪汪地说:“爹,你可真是个‘好人’!瞒着我干了这么多‘好事’,还叫我孩子!你就是个刽子手,专会‘活埋’人,害死人还想看热闹!整天哄我说放他出来,结果偷偷摸摸就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要打发就把我们俩一起打发了,留着我干啥,让我在这儿受煎熬吗?” 西门庆脸上有点挂不住,强装笑脸说:“孩儿,这不关你的事,是他自己犯了错才被打发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亏待你。” 说完就让玉箫和贲四嫂陪着她,自己出去了,还特意让小厮来安儿送了一盒子酥烧和一瓶酒过来。

宋蕙莲一看这些东西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贼囚根子’!赶紧拿回去,别在我这儿碍眼,不然我全给你摔了!” 来安儿苦着脸哀求:“嫂子你就收了吧,我要是拿回去,爹非打我不可。” 说着就把东西放桌上了。宋蕙莲气得从地上跳起来,抓起酒瓶就要扔,被一丈青死死拦住了,贲四嫂在一旁看着,偷偷给一丈青使了个眼色,俩人都没敢说话。正僵持着,贲四嫂的儿子跑来说:“娘,爹从外头回来了,要吃饭呢。” 贲四嫂和一丈青这才趁机出去,到了一丈青门口,正好碰见西门大姐和来保的儿媳妇惠祥在说话。西门大姐问贲四嫂去哪儿了,贲四嫂苦笑着说:“俺家那口子回来了要吃饭,我回去看看就来。本来就是来瞧瞧热闹,结果被他大爹硬留下陪着,想走都走不了。” 惠祥好奇地问:“刚才她跟爹说啥了?” 贲四嫂捂着嘴笑:“真没看出来,他旺官娘子还是个‘辣菜根子’,敢跟他大爹这么顶嘴,哪家的媳妇敢这样啊。” 惠祥撇撇嘴说:“她能一样吗?她是‘从公公身上拉下来的媳妇儿’,这府里上下谁能比得上她的待遇。” 说完惠祥就走了,一丈青催着贲四嫂:“你快去快回啊。” 贲四嫂叹口气:“那能咋办,我要是不回来,他大爹该怪罪了。”

西门庆这边也是煞费苦心,白天让贲四嫂和一丈青陪着宋蕙莲,晚上让玉箫跟她睡,还让她们劝宋蕙莲:“宋大姐,你这么年轻漂亮,主子又喜欢你,这是多大的缘分。‘将上不足,比下有余’,跟主子好好过,总比跟着奴才强。他都走了,你再这么折腾,把身子搞垮了多不值当。‘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往后的日子还长,别跟自己过不去。” 可宋蕙莲哪听得进去,还是整天哭,饭也不吃。玉箫把这情况告诉西门庆,西门庆没辙,又让潘金莲去劝,结果潘金莲也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跟西门庆抱怨:“那淫妇一门心思就想着她汉子,嘴里整天念叨‘一夜夫妻百夜恩’,还说啥‘相随百步,也有个徘徊意’,装得跟多贞节似的,我看你是留不住她的心了。” 西门庆听了倒乐了:“你别听她瞎扯,她要是真有贞节,当初就该守着那个厨子蒋聪,也不会嫁给来旺儿了。”

转头西门庆就把小厮们都叫到跟前审问:“来旺儿被发配的事,是谁告诉宋蕙莲的?趁早说出来,我可以不打你,要是等我查出来,每人打三十大板,立马给我滚出府去!” 画童 “扑通” 跪下说:“那天我听见钺安儿跟着爹骑马回来,在夹道里被嫂子拦住问,他嘴快说了出去。” 西门庆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大喊着要找钺安儿算账。

钺安儿早就听说了风声,吓得魂儿都没了,一溜烟跑到潘金莲房里求救,“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五娘救救我!爹因为我告诉嫂子旺哥被发配的事,要打我呢!您快劝劝爹,我要是出去了,爹在气头上,非打死我不可!” 潘金莲骂道:“你这‘贼囚’,吓成这德行!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原来是为了那个奴才淫妇。” 说着就吩咐:“你在我这屋里待着别出去。” 把他藏在了门背后。

西门庆在前面叫了半天钺安儿没人应,气得暴跳如雷,接连派了两拨小厮去潘金莲房里找,都被潘金莲骂了回去。最后西门庆实在忍不住了,自己一阵风似的冲进潘金莲房里,手里还拿着马鞭子,厉声问:“那奴才在哪儿?” 潘金莲假装没听见,西门庆在屋里翻来覆去地找,终于从门背后把钺安儿揪了出来,扬手就要打。潘金莲赶紧上前一把夺过马鞭子,扔到床顶上,说道:“你这没廉耻的东西,脸都被你丢尽了!那奴才淫妇自己想汉子想得上吊,你拿个小厮撒什么气,这跟他有啥关系!” 西门庆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睛瞪得溜圆。潘金莲转头对钺安儿说:“你去前面干活吧,别理他,他要是再敢打你,有我在呢!” 钺安儿这才得了救,一溜烟跑到前面去了,这可真是 “两手劈开生死路,翻身跳出是非门”。

这场闹剧闹到这儿还没完,宋蕙莲心里的坎儿始终过不去。到了晚上,趁着后厅众人忙着给李娇儿庆生乱糟糟的,她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又找了两条脚带,拴在门楹上,再次自缢了。等月娘送李妈妈和桂姐出来,路过宋蕙莲门口,见房门关着没动静,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打发李妈妈娘儿俩上轿走了,回来叫门没人应,众人这才慌了神,赶紧让小厮从窗户跳进去,割断脚带把人放下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折腾了半天,可这次没能救回来,宋蕙莲已经没气了,年仅二十五岁。真应了那句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再看宋蕙莲当时的样子,四肢冰凉,气息全无,“香魂眇眇,已赴望乡台;星眼瞑瞑,尸犹横地下”,谁也不知道她这一魂归了何处,只留下一具冰冷的躯体,让人看了心里发寒。吴月娘见人救不活,吓坏了,赶紧让小厮来兴儿骑快马去叫西门庆回家。孙雪娥这时候可慌了神,怕西门庆回来查根问底,知道她跟宋蕙莲吵过架,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在吴月娘跟前 “打旋磨儿” 似的跪着,求月娘千万别提她们吵架的事。吴月娘看着她那吓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也有点不忍,叹着气说:“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

等到晚上西门庆回来,吴月娘只说宋蕙莲因为想汉子,哭了一天,趁着后厅人多乱哄哄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寻了短见。西门庆听了,轻描淡写地说:“这拙妇,原来这么没福分。” 一面让人写了状子报给县主李知县,只说是家里请堂客喝酒,宋蕙莲管着银器家伙,因为丢了一件银锺,怕被家主责怪,才自缢身亡的。又送了知县三十两银子,李知县拿了好处,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派了个司吏带着几个仵作来看了看,就不了了之。

西门庆自己买了口棺材,讨了张红票,让贲四和来兴儿送到门外地藏寺,给了火家五钱银子,让他们多架点柴薪,打算把尸首烧了了事。可没想到,宋蕙莲的爹宋仁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消息,疯了似的跑来拦住,大喊冤枉,说他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是西门庆仗势欺人,想强奸他女儿,“我女贞节不从,才被他威逼身死”,还说 “我还要去抚按告状,看谁敢烧我女儿的尸首!” 那些火家一看这架势,谁敢再动手,都一哄而散了。贲四和来兴儿没辙,只能把棺材停在寺里,回去给西门庆报信。这可真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谁也不知道这场风波接下来会闹成什么样。

亲爱的读者朋友,第二十六回的故事到这儿就告一段落了,这一回里有西门庆的狠辣算计,有宋蕙莲的悲情命运,也有潘金莲的挑拨离间,每个人物都在欲望的漩涡里挣扎,最终酿成了这场悲剧。接下来的故事里,西门庆还会遇到哪些事,宋仁的告状又会有什么结果,咱们接着往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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