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悔，纵使我被镇压，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我站起来，这么个腐朽不堪的王朝不可能延续下去。”
“从何得知？”
“举国各地哀嚎遍野，试问之下谁不起反心？他们只是缺一个带头之人，说来可笑，从小便有人给我们灌下皇帝便是天的思想，我起义那么久也不见一道雷把我劈了，后人见我起义得会想为何他们起义不得？自然也会效仿。”
“而我，便愿做这逆天而行者！”
“我本就知成功概率寥寥无几，但又看不得黎民皆苦。这王朝早已千疮百孔，吏治腐败、民生凋敝，这般昏庸无道，怎会长久？我相信这个王朝会被推翻，即使这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
“我曾也相信一分耕耘一份收获，那时我背着沉甸甸的行囊，里头装着泛黄的书卷，那是我十多年来日夜苦读的心血。双脚磨出了水泡，每一步都钻心地疼，可我满心都是对科举的憧憬，想着一朝高中，能改变命运，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远远瞧见那张贴榜单的墙，人头攒动，我满心期待地挤进去，眼睛急切地在榜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从榜首看到末尾，满心的热望却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彻底凉透。”
“榜单上那些名字，全是来自声名赫赫的氏族。我望着那榜单，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真是可笑啊，我以为凭自己的才学，凭这十多年如一日的勤奋，便能在科举路上杀出一条血路。”
“可现实呢？不过一场笑话罢了。人家氏族子弟，花些银子，便能讨个官做，仕途顺遂。而我，在破落的茅屋里，为了几文钱的灯油钱发愁，就着微弱的光线，逐字逐句啃读圣贤书，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如何？满腹经纶又怎样？在这被金钱和权势操控的科举面前，统统不值一提。”
“我这一路风餐露宿，渴了喝口山泉水，饿了啃口干硬的干粮，满心想着用知识改变命运，却忘了这世道本就不公平。那些氏族子弟，生来就站在我难以企及的高度，他们的起点，是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到达的终点。我还傻傻地以为，科举是寒门子弟的出路，是通往光明未来的桥梁，如今看来，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张晓想到此处自嘲的大笑大吼道：“后来我才知道，我还没走到地方，人家榜单都内定好了！哈哈哈！”
“科举落榜后我便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每日在土里刨食，守着几亩薄田，只求能安稳度日，可这世道，实在是容不下我这一点卑微的念想了。”
“天还没亮我就得下田，累到直不起腰，收的粮食却大半都被苛捐杂税夺走。家里揭不开锅，树皮都啃光了，可那些达官显贵，却在高堂之上花天酒地，拿百姓的血汗钱肆意挥霍。走在村里，到处是饿殍，是瘦骨嶙峋、眼神绝望的乡亲，我看着，满心都是无力和悲戚。”
“以前，我和所有人一样，对‘天命’深信不疑，觉得皇帝是天子，是老天爷派来管我们的，哪怕日子再苦，也从没想过要反抗。可如今，这所谓的天子，给我们带来了什么？我的孩子活活饿死，我的亲人哭天抢地。”
“当我第一次站出来，喊出反抗的话时，双腿都在打颤，心里怕得要命。我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是要被诛九族的重罪。可我已经没家人了。若不是被逼得没有活路没有亲人牵挂，谁又会冒着天谴造反？！”
“我们在他们氏族子弟皇权贵族眼中，连他们的狗都不如，我起义后攻破的第一座城叫汉阳，那里粮仓之内堆积如山，里面的老鼠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肥，角落的粮食发霉发臭都不愿意设立粥场救济百姓。”
“我在那时便立誓一定要推翻暴政，我靠着早年家庭富裕时施粥的美名起义，并且以道术之名故弄玄虚来迷惑人心，称王朝已死随我起义便能过上好日子，短短时间人数便有十万之多。”
“可惜啊，王朝根基深厚，官军凶猛，我们准备仓促、兵力悬殊，一场场恶战下来，弟兄们接连倒下，曾经浩浩荡荡的义军，如今已如风中残烛，再难复燃。”
“道长大义，这份为天下之心晚辈钦佩。”厉劫生发自内心的夸赞起张晓。
“可惜我看不见那一天了，那个人人都能吃饱饭的一天。”张晓面露失望。
“那一天一定会有的，您让天下人看清了王朝的外强中干，曾经神圣不可侵犯的天子权威被狠狠践踏，民众对王朝统治的信任土崩瓦解。您此举无疑是敲响了王朝八百年江山的丧钟。”
厉劫生很是尊敬张晓，连玉皇和帝俊都没能他喊出一个您字，这一切只因眼前之人受得起他如此。
“我深信，日后定会有人效仿我们。只要这世间还有不公，还有受苦受难的百姓，就会有人挺身而出，高举义旗。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要付出惨痛代价，为了百姓能有口饭吃、有片瓦遮身，为了那太平盛世，总会有人前赴后继。而我张晓，作为这乱世中率先觉醒之人，能迈出这一步，此生足矣……”
“我至今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草菅人命，我只是想让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他们为什么不肯施舍一些给百姓？”张晓道出心中不解，满是心酸。
“因为权利二字如山壮如海阔，这二字最擅斩初心。剑客斩尽一生，不过数百千人；高堂笔墨一挥，便是黄河两岸横尸。权利在手，千年万年来不被迷惑者又有几人？”厉劫生答道。
“我爱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果，万物生灵，我会守护它们。”张晓不知为何说出这话。
厉劫生听完眼中杀意尽出，这话是曾经月明对他说过的，和张晓所言一字不差，只是张晓少说了一句“你俩和我一起。”
“原来月明辰星不止是一个棋盘上的棋子。”厉劫生心中暗想，手冲张晓取出一纸符篆收起，而张晓并未察觉到异常。
张晓缓过沉重的心情，“上神口中的锦绣天下，真想去看看啊。”张晓眼望远方，眼神之中尽是憧憬之色。
“您会看见的。”厉劫生应下承诺离去，他的内心被深深震撼到了，一介凡人都能如此，敢为万民起义旗，而他自己对自己所做之事却仍心有顾忌。
离去后含梦不解发问：“这张晓明明不会治病不懂道术，为何能有数十万人心甘情愿跟随于他？”
“他是不懂治病，更不会道术，可他给的粥却是实打实的，人们只有尝过米粥的香味，就不在愿吃树皮了。他们知道为国者有诸侯，而为民者只他张晓一人。世人皆面立庙堂，只他回首观众生苦。”
含梦还有一丝不解，“那为何义军的人的病却有好转，张晓不是不会治病吗？”
“有一神药，它能和胃气、长肌肉、壮筋骨、益肠胃、通血脉、润五脏、好颜色、对人有万般功效。”
“什么药那么神奇？”
“这药现在被称为白米饭。”
“你去阴霾山谷让长毓别再派天地缘，一切等我，我要去见一个人。”厉劫生嘱托含梦便离开，直冲王朝皇宫。他先前感受天地缘上面的龙气正是玉帝所为。
厉劫生看向龙椅上昏庸的皇帝，将那纸符篆猛地甩向他，眼神带着杀意。“将这符篆附于张晓引我前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之人虽是这王朝皇帝，厉劫生却看出他乃是玉帝一道分身。
而看玉帝此举，好像是被监视一般只有这样才能会面与厉劫生，这也是厉劫生用碧穹目感受到的异常。
玉帝分身面色平淡如水，“我只是怕天神将曾经的承诺忘了，保护这六界的承诺。”
“你不配提月明！别逼我真对这六界动手。”
“若是我想让你动手呢？”玉帝分身略带戏谑地说道。
“你这是？”厉劫生有些不知所以，但又迅速想通。“你难道要违抗他？你就真觉得我会老实做你的棋子？我有资格做这盘棋的对弈者。”
玉帝眯着眼看向厉劫生，想要看清眼前这个少年，这时听到一道声音再也保持不住平淡。
“昊天，好久不见。”
张晓投胎后第一次有意识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新神州赤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