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废弃化工厂深处,某个锈迹斑斑、弥漫着刺鼻气味的车间内。
林婉被绑在中央的椅子上,嘴上的胶带让她呼吸艰难。凌薇的匕首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痕,顾瑾年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在她身上逡巡,试图找到崩溃的突破口。
就在凌薇的匕首再次抬起,准备施加更多压力时——
“哐当!”
车间侧上方一处锈蚀的通风管道盖板,突然松动,然后整个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有些狼狈地从通风管道口爬了出来,踉跄落地。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运动服,脸上沾了些许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被绑在椅子上的林婉。
是沈蔷薇!
“放开她!”沈蔷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异常坚定。她手里甚至没有像样的武器,只紧紧攥着一根从通风管道里顺手掰下来的、锈蚀不堪的短铁棍。
车间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顾瑾年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刺耳的嘲笑:“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沈大小姐!怎么,不在你的电脑前玩数据游戏,跑来这里学人家英雄救美?就凭你?”他上下打量着沈蔷薇,眼神充满了鄙夷,“一个连架都不会打的废物?”
凌薇也皱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警惕。她没想到沈蔷薇会亲自找到这里,而且是以这种方式出现。这不合常理。
林婉看着突然出现的沈蔷薇,眼中先是闪过巨大的震惊,随即是更深的担忧和急切,她拼命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沈蔷薇快走。
沈蔷薇看到了林婉眼中的阻止,但她没有退缩。她知道自己不擅长格斗,甚至可以说毫无章法。驱动她来到这里的,不是武力,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是记忆深处对“林晚姐姐”那份残存的维护,是夺回“永夜”后膨胀的责任感,也是……对陆沉夜那种“一切尽在掌控”姿态的一种叛逆证明——看,没有你,我也能做到一些事!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超她的想象。
她试图挥舞那根锈铁棍冲上去,动作笨拙而无力。顾瑾年甚至没亲自出手,只是对旁边一个打手使了个眼色。那打手轻易地避开她的“攻击”,反手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她握着铁棍的手腕上。
“啊!”沈蔷薇痛呼一声,铁棍脱手落地。
另一个打手趁机从背后用一块浸了迷药的手帕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强烈的刺激性气味涌入鼻腔,沈蔷薇只挣扎了几下,便觉得眼前发黑,四肢无力,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林婉绝望的眼神和顾瑾年那张得意而扭曲的脸。
(沈蔷薇救人失败,反被绑架)
与此同时,那间隐蔽的公寓内。
显示屏上,代表“永夜”攻击流的猩红代码依旧在疯狂冲击着“夜枭”的深蓝防线,虚拟世界的战争正进行到白热化。然而,端坐在屏幕前的沈蔷薇(身体),眼神却出现了剧烈的挣扎和波动。
意识海深处,主人格沈蔷薇的核心意识,在身体遭遇危险的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强烈的、偏离初衷的悔意。
【停下!快停下!】主人格沈蔷薇在意识海中呐喊,【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是想让他知道被在意之人攻击心有多痛!不是要真的毁了他,更不是要把自己陷入这种绝境!】
沈晚的意识传来冰冷的嘲讽:【现在知道怕了?晚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主人格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如果他也像我此刻一样,感受到我在危险中,他会怎样?!如果他因为我们的内战而无法及时来救……停下!立刻停下对夜枭的攻击!】
或许是主人格强烈的意志占据了上风,或许是身体面临的真实危险刺激了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
屏幕上,那汹涌的猩红数据洪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攻势骤然停止!紧接着,所有攻击代码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缩回了“永夜”的核心领域,转为全面防御姿态。
虚拟世界的内战,因沈蔷薇身陷险境而被她单方面强行中止。
她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身体被绑架的恐惧,以及强行停止攻击带来的精神反噬,让她虚弱不堪。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终于明白,报复的快感转瞬即逝,而真正在意之人的安危,才是悬在心头的利刃。她用自己最笨拙、最冲动的方式,验证了这一点,代价却是将自己也送入了虎口。
(沈蔷薇停止内战,意识到真正重要的东西)
“夜枭”指挥中心。
几乎在“永夜”攻击停止的同一瞬间,陆沉夜就察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数据压力骤然消失,防御系统的警报声渐次平息。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沈蔷薇为何突然停手,韩墨的紧急通讯再次接入,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陆总,定位到沈小姐的生命体征信号!在城北废弃化工厂,与林婉位置重合!信号微弱,疑似……遭遇不测!”
轰——!
陆沉夜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沈蔷薇?她在那里?!她怎么会去那里?!她不会打架啊!
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博弈、所有的权力争夺,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灭顶的恐慌所取代!
他想起她曾经为他挡枪时倒下的身影,想起她记忆回溯时恐惧的眼神,想起她刚才在虚拟世界与他激烈对抗的决绝……无数画面交织,最终定格在她可能正在遭受危险的想象上。
那种心脏被撕裂的痛楚,远比“永夜”的攻击更甚千百倍!
“立刻!所有人!目标城北化工厂!不计一切代价!”陆沉夜的声音嘶哑欲裂,带着从未有过的失态和恐慌,他一把抓起外套,如同失控的猛兽,冲出了指挥中心。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被自己最在意的人攻击(哪怕是虚拟的)时的心痛,但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那个他视若性命的人,正身陷真实的、他可能无法及时抵达的危险之中!
永夜与夜枭的战争可以暂停,但拯救她的战斗,必须立刻开始,哪怕赌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