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画面如水波般荡开，渐渐消失不见。
望幽还沉浸在刚刚二人的对话中，一时没缓过神来。
“那是……”
这琉璃亭中残留的一段往日回影？
所以那一男一女分别是……
“日神烛照和月神幽荧。”
身后的重夜答道。
望幽了然，虽然看不清那二人容貌，但能出现在曦日神域又能如此对话的，也只有日神和月神了。
看来是这亭子保留了日神陨落前的某段景象，因他们的无意闯入而再次重现。
“仙魔之战……”
他们还提到了身为河神的外高祖封泊。
望幽隐隐觉得当年诸神陨落的真相已经在她面前掀起了一角。
“那一战之前，倒是没想到日神和月神还为此打过赌。”
重夜声音低沉。
“可惜最后他们谁也没赢。”
望幽本不想理他，但听他话语笃定，似是知晓个中内情，实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所以实际上父神并没有战胜魔神，而是两败俱伤？”
仙界可是一直宣扬的都是父神重创魔神，而后因诸神陨落才导致仙界没有在那一战中攻破魔界的。
重夜语气嘲讽道，
“要是他胜了，如今就没有其他两界了。”
望幽点点头，
“还好他没赢。”
虽然三界如今相安无事，只仙界与魔界偶有战争，但她却是听娘亲提起过当年神魔大战的情况。
父神率领仙界众人，最初并不是冲着魔界去的，而是人界。
重夜闻言眼里掠过一丝暗火，灰白的眼眸里泛起微澜。
“我以为你会希望明昊赢。”
毕竟明昊被仙界视为父神，为众仙之首。
望幽看他一眼，对他直接称呼父神名讳有些惊讶，但也并未觉得不妥。
她对这猜测有些无语，反问道，
“父神赢了，然后跟随他一起屠戮人间？”
什么狗屁“神天至尊，凡蚁皆异”，在她看来全是上位者的野心。
“我觉得凡界挺好的，魔界也不错，只要掌权者不吃饱了撑着打着拯救的名号妄图掌控众生，三界过的都好的很。”
听到望幽似乎对明昊并不认同，重夜心里莫名舒爽。
“你不讨厌魔界？”
这息烛之地外仙魔两族可还打着呢。
“为何讨厌？我是生在仙界，但又不是一定非要贬低魔族才能证明我仙界出身的优越。神魔大战时，我娘亲曾与魔界魔王交过手，她曾言棋逢对手，其修为和心性比一些仙界的蠹虫好的多。”
望幽皱眉道，
“上古时期，凡人飞升成仙，修炼成魔，而后历劫成神者，不知几何。天道之下，本就众生平等。仙魔无别，神凡同道。”
可惜诸神陨落后，凡人成仙成魔者几不可见，也再无新神降世。三界族类稳定，泾渭分明，再不像从前能够神凡互通。
看着面前眸中清澈，表情理所应当的少女，重夜突然就想起了月朔镇里，那个看着神像同样说着“众生平等，仙魔无别”的她。
果然。无论仙凡，望幽一直都是望幽，从未变过。
他抚上心口，低头浅笑。
胸腔中快速而有力的急促跳动，昭示着他同样未曾变过的心动。
望幽见重夜不做声，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不待见父神，关心魔界……
“你不会是个魔族吧？”
可想想她又觉得很离谱，一个魔族怎么可能潜入从极之渊不被发现？难不成他修为比娘亲还高？
如今魔界能数得上号的就是四王。盛步和新晋魔尊墨戎在她娘亲面前都排不上号，剩下的两个老牌魔王里，司眉是女子，所以……
“你是听风？”
这次轮到了重夜皱眉。
他快速回道，
“不是。”
心里对自己被她认成其他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是魔族还是不是听风，或者都不是？”
望幽追问道。
重夜不答话了。
好好好。
之前屡次追问无果的怒气再次上头，望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转身不再理他。
这人看来肯定不是听风了，但是不是魔族还有待确定。
离开琉璃亭，望幽又在雾岚中寻觅许久，丝毫不见绛霞兰的踪影。
她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算太沮丧。
哪怕日神当年栽种过绛霞兰，可如今神域坍塌，绛霞兰可能早就枯死，化为飞灰无处可寻。
望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离开息烛之地。
重夜自望幽不搭理他后也没有再试图解释什么，只是跟在她身后离开，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二人走后不久，雾岚中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既白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炉鼎，单手掐诀，那炉鼎便飞至半空，开始飞速旋转。
与此同时，息烛之地的雾岚全部聚集于此，向着炉鼎流去。
那炉鼎仿佛一个旋涡，将目之所及的雾岚都吸的干干净净。
而后金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雾岚一起被吸进了炉鼎，那炉鼎停止了旋转，乖乖落回了既白手里。
……
望幽回到了从极之渊，第一时间就是去落星瀑闭关养伤。
与金乌一战后，虽然有重夜的灵力暂时压制，但她终究是伤的不轻。
好在这样在外人看来经脉俱损的重伤她很熟悉，只要好好修养个几十年，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若是幸运，说不定修为还能更进一步。
至于星阙？
她管他去死。
若她娘亲大人都压制不住他，她就更多余操心。
重夜见望幽并未拒绝他跟着一起回从极之渊，本来还放心不少。
但望幽在落星瀑外设了结界，将他拒之门外，他这心就又悬了起来。
虽然他有办法能进入结界，但终是没这么做。
在重夜孤零零守在落星瀑外的第八十一天，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怎么，你是准备化作落星瀑的陨冰，扎根在这吸收月阴精华呢？”
芩菡慢悠悠走近，一脸戏谑。
重夜倒是没有被冒犯的难堪，只垂眸沉声道，
“她生气了。”
明明面无表情，但芩菡就是莫名从中看到了他的焦虑和无措。
她朗声大笑，笑声甚至有些猖狂。
“没想到啊，堂堂夜神也有今天。”
芩菡这口气，十分的反派。
重夜抬眼冷冷盯着她，威压瞬至。
芩菡立马就不笑了，她皱起眉头，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上古神只的压迫感果然非常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