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的呼吸忽然一滞,像是被人从背后掐住了喉咙。她整个人晃了下,右手猛地按在锁骨下方,指缝间渗出一丝暗红,那血不往下流,反而顺着皮肤缓缓爬升,像有生命似的往心口钻。
我抬眼看向深渊裂口。
那边的空气开始扭曲,不是风,也不是雾,而是空间本身在被某种东西撑开。就像一张纸被无形的手从背面顶起,慢慢隆出一个鼓包——而鼓包的形状,隐约是个披着广袖的人影。
“来了。”我说。
她咬牙:“谁?”
“你说呢?”我甩开折扇,扇面轻响,几行小字浮现在檀木上:**恶念显形时,因果线必乱一秒**。
话音未落,深渊裂口轰然炸开一道弧光。黑雾翻涌中,那人一步踏出,雪白长袍无风自动,眉心朱砂如凝血,九柄血刃环绕周身,缓缓旋转。
他没看寒星。
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
“楚昭。”他开口,声音温和得像在劝孩子回家,“你还在执迷?”
我抖了抖扇子,把那句文言冷笑话划进空气:“你说这话的时候,脚底漏电了吧?”
他微微一顿。
那一瞬,我看见他脚下地面裂开极细的一道纹,像是信号不良的投影边缘出现了噪点。就是现在。
我左手抬起,琉璃镜映出深渊方向,右手指尖凝聚一缕银灰规则之力,直接射向寒星锁骨下的血契。那血丝正往上爬,被这股力一压,顿时僵住,像冻住的蛇。
“别动。”我对她说,“现在拉你的是假河,真骗子在那儿站着。”
她喘了口气,没再挣扎。
渊主站在断崖边,袖手而立,仿佛刚才那一击根本不存在。他轻轻拨动骷髅念珠,发出咔嗒轻响:“你总爱玩这些小把戏。可你改得了规则,改不了结局。”
“哦?”我迈步向前,靴底踩碎一块残碑,“那你告诉我,三千年前是谁把‘清除补丁’写进天命簿的?是你,还是天道?”
他不答。
但我看到他指尖微颤了一下。
这就够了。
我冷笑,折扇猛然拍地。
刹那间,祭坛四周尘土飞扬,九柄血刃骤然调转方向,朝我疾射而来,在空中交织成锁链阵型,直扑命门、肩井、环跳三大要穴——这招式,我太熟了。
三千年前,他们就是用这个阵,把我钉在轮回井边,差点抽干神魂。
可惜啊。
我蹲身、旋臂、扇尾挑地,口中低喝:“雷劫第十三道,卡顿0.3秒——虽然没雷,但逻辑通杀。”
血刃锁链在合拢前半息,齐齐一顿。
就这一刹那,我已抽身而出,反手将扇骨上刻的另一句批注甩进空气:“天道耳鸣,妖魔自招。”
那八个字化作无形涟漪扩散开来。
渊主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用“认知干扰”这种歪招——这不是攻击灵力,而是扰乱存在逻辑。你觉得自己稳,我就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在这儿。
他的轮廓开始模糊,衣袍边缘泛起波纹,像是水中的倒影被风吹皱。
“你……”他声音里透出怒意,“竟拿漏洞反制本体?”
“不然呢?”我收扇入袖,掸了掸衣角不存在的灰,“你以为我是靠蛮力活到现在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好,很好。”他抬手,九柄血刃收回掌心,合拢成一柄短杖,“既然你想打明白仗,那本座便成全你。”
话音落下,他一脚踏下。
整片战场剧烈震颤,封印多年的杀阵残纹从地底浮现,黑雾如潮水般涌出,夹杂着无数残破战甲与断裂兵器,更有模糊人影在雾中嘶吼挣扎——都是当年被镇压在此的远古战魂。
寒星脸色发白:“这些……还没死?”
“死了才麻烦。”我盯着那些影子,“死透的不会动,能动的,说明还有债没还清。”
渊主立于西面断崖,白袍猎猎:“今日重启战场,非为私怨。此地本就是为你我决一生死所设。你逃了三千年,也该有个了结。”
“了结?”我嗤笑,“你连真身都不敢露全,谈什么了结?”
他眼神一冷。
下一瞬,整个深渊爆发出刺目血光。他的身体开始膨胀,气息节节攀升,原本虚浮的投影逐渐凝实,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像是千万个被吞噬者的姓名在皮肉下游走。
终于,他完完整整地站了出来。
不再是投影,不再是残念。
是实体。
真正的十八渊之主,以恶念为骨,以伪善为皮,堂堂降临。
我眯起眼。
左瞳透过琉璃镜,清楚看到他体内那根贯穿脊柱的“因果轴”正在剧烈震动——那是所有被篡改命运者的怨念汇聚而成的核心,也是他力量的源头。
只要打断它,哪怕一秒,他就会崩。
但现在不行。
战场已经开始失控。黑雾向外蔓延,已经触及人界边缘的山峦,几座城池亮起防御阵法的微光。若再放任下去,整个三界都会被拖进这场旧账清算。
我退后半步,指尖迅速在地面划出一组逆向符印。银灰色规则之力渗入石缝,沿着三千年前埋下的隐秘脉络蔓延开来。
“你做什么?”渊主冷声问。
“关门。”我说,“你进来可以,但别把外面也搅烂了。”
符印完成瞬间,我低喝一声:“战场再启封!”
轰——!
四面八方的空间猛然收缩,黑雾倒卷,那些游荡的战魂残影被强行压回地底。原本溃散的结界重新闭合,只留下中央一片圆形空地,直径百丈,孤悬于天地之间。
我和他,正好对立两端。
寒星跌坐在东侧石柱旁,喘着气,手还搭在血契位置。她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没回应,只是冲她摇了摇头。
现在不是她出手的时候。
渊主环顾四周,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困不住。”我展开折扇,扇面写着最后一句冷笑话,“但我能让你知道——这扇门,是谁装的锁。”
他怒极反笑:“那就让我看看,你这‘不存在之人’,能撑多久!”
话音未落,他手中短杖猛地下劈。
一道血色裂痕自天而降,直斩祭坛中心。
我抬扇迎击。
两股力量碰撞的刹那,整片空间嗡鸣震荡,连时间都像卡了帧。远处一朵彼岸花突然转向,花瓣齐开,又在同一瞬全部闭合。
就在这静默半秒里,我听见残页在我袖中轻轻颤了一下。
然后,它冒出一行新字:
**他怕的不是你烧天命簿。**
**是他自己也会被删。**
我笑了。
扇尖一挑,指向渊主心口:“喂,你知道系统清理垃圾的时候,连回收站都不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