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底部那块“镇渊”石刚浮起,整艘船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尾巴,猛地一沉。甲板剧烈倾斜,寒星手里的戟差点脱手,她整个人往前扑了一步,膝盖磕在金属接缝上都没吭声。
我站在船首,左手还维持着血契的牵引力,五指张开,愿力顺着经脉不断注入星舰核心。这玩意儿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但这次不一样——外头那九道竖瞳不只是盯着我们,它们在拉我们,像九根钩子勾住船体,要把我们拖进某种预设的轨道。
“别让他们带偏方向。”我说。
寒星咬牙点头,把戟插进甲板固定身体,右手再次按向锁骨下方。半妖纹还在发烫,金光微弱地闪了一下,随即撑起一道薄薄的屏障,挡住了从右侧袭来的引力扭曲。
就在这时候,那块悬浮的“镇渊”石突然震了一下,裂开一道细缝。一道幽蓝的光从中渗出,不刺眼,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和残页上的火是一个味儿。
我没动,只用余光扫了眼星舰内舱角落。那里原本卷着一张巴掌大的羊皮纸,边缘焦黑,字迹扭动如活物。现在它自己飘了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托着,缓缓移向“镇渊”石。
“哟,”我冷笑,“你还知道认亲?”
残页没回应,但文字开始尖叫,一个个蚯蚓似的往中间挤,仿佛要逃出这张纸。可“镇渊”石发出的光像是个牢笼,逼得它们只能重组。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刀片划过冰面,“现在花开了没?鬼差困不困?你说不说实话?”
话音落下,残页猛地一颤,整张纸炸出一圈蓝焰,瞬间烧掉一角。剩下的部分不受控制地飞向控制阵眼,啪地贴在上面,像块补丁焊死了裂缝。
星图浮现。
不是完整的星空轨迹,而是一条歪歪扭扭的线,穿行在无数断裂的空间褶皱之间,终点标着四个字:“混沌之外”。
有意思。
三界之内没人敢提这地方,连冥河老怪喝多了都只说“那边不能去”。可这条路径……它绕开了所有已知法则节点,避开了天道耳鸣期、雷劫卡顿点、甚至连“功德碑反噬时间”都精准跳过。
这不是地图,是漏洞导航仪。
我左眼琉璃镜传来一阵灼热,裂纹又蔓延了一分。异瞳紫芒暴涨,穿透星图虚影,终于看清了那条通路的本质——它不在空间里,也不在时间中,而是藏在规则失效的缝隙里,像程序崩溃时冒出的乱码通道。
只有“非此界之人”,才能走。
也就是说,这条路,本来就是为我开的。
“原来如此。”我低笑一声,“你们怕的不是我毁天命簿,是我回家。”
寒星喘着气抬头:“主人,你看什么?”
“一条没人敢走的路。”我抬手指向十八渊入口,“但他们忘了,我不怕死,我只怕无聊。”
她愣了一瞬,随即咧嘴笑了,嘴角还有点血沫:“那咱赶紧去热闹热闹?”
话音未落,外头九道竖瞳同时收缩,黑雾翻涌,凝成九尊人形轮廓,各执血刃,朝星舰扑来。空气都被割裂出波纹,速度极快,但……太规整了。
我一眼看穿。
这是怨灵化身,靠因果链驱动,每一步都遵循“复仇者必怒吼”“刺客必隐踪”这类命运脚本。只要踩中节奏,就能预测下一步动作。
“正好试试新漏洞。”我扇子一展,扇骨上的冷笑话闪过一行:“凡举刀者,必先眨一次眼。”
果然,第一尊化身冲到护盾前,眼皮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就是现在!
我左手猛收,血契愿力全数爆发,星舰动力核心轰然启动,比刚才快了近三成。残页贴在阵眼上燃烧着,幽蓝火焰顺篆文流入引擎,像是给机器灌了口烈酒,整个船体嗡鸣不止,仿佛随时会散架,却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推力。
“稳住!”我对寒星吼。
她立刻抽出戟,一脚踹开旁边松动的装甲板,把戟尖插进底层支架,整个人挂在上面,用体重压住平衡模块。与此同时,她掌心划破,鲜血滴落在甲板符文上,血契共鸣再度激活。
金色纹路从她背后蔓延开来,半妖之力短暂复苏,形成弧形屏障,挡住三尊化身的冲击。其中一尊撞上屏障,当场炸成黑烟,剩下两尊也被震退半空。
“干得漂亮。”我赞了一句。
“少废话!”她回吼,“再加速我就要飞出去了!”
我笑了,转身走向船首,折扇指向十八渊入口。那深渊边缘布满空间褶皱,像是被谁用刀胡乱划了几下,深不见底,连光线进去都会扭曲成麻花。
“渊主啊渊主,”我对着虚空喊,“你设局让我入瓮,可没想过这锅底早就漏了吧?”
星舰全速前进,撕开云层,直冲深渊巨口。两侧风压剧烈挤压船体,金属发出刺耳呻吟,舱壁接连爆裂几处,火花四溅。残页仍在燃烧,每烧一分,路径就清晰一分,星图上的那条线越来越亮,仿佛在催促:快点,再快点。
就在即将撞入深渊的一瞬,我左眼异瞳骤然变色——由紫转紫金,像是熔化的星辰坠入瞳孔。
这一刻,我看穿了。
那九道竖瞳不是为了拦截,是为了标记我们的坐标。渊主想用怨灵化身种下追踪烙印,让我们一旦进入十八渊,就被他的意识网络锁定。
但他不知道,这条路本身,就是反向吞噬的陷阱。
“你的神识铺得太开了。”我低声说,“小心,被我顺着线——扯下来。”
星舰前端撞进深渊入口的刹那,整片空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深处传来,像是有东西在下面等着我们。
寒星趴在地上,一只手抓着扶栏,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腰间的星盘碎片,生怕它被甩出去。她抬头看我:“主人,下面真有路吗?”
“有没有路不重要。”我握紧折扇,目光锁定前方那片混沌,“重要的是,有人不想让我们下去。”
她怔了怔,然后笑了:“那你偏要下去?”
“不然呢?”我扬起嘴角,“我可是专门修bug的。”
星舰彻底没入深渊,四周漆黑如墨,唯有残页燃烧的幽蓝火焰还在控制台上跳动。星图中央那行字忽然变了:
“欲出三界,必穿十八渊。
归途已启,逆者生。”
我抬起手,琉璃镜裂纹密布,紫金异瞳映出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幽暗通道,蜿蜒深入,仿佛通往世界之外。
这时,寒星忽然喊了一声:“主人!”
我回头。
她指着船尾。
那块“镇渊”石正在缓缓下沉,表面浮现出一行从未见过的刻痕,像是刚刚被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字:
“你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