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沉刚说完,丁浅却突然皱起眉,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追问:
“这里是哪里!”
“宁安市。”贺沉如实回答。
“啊,宁安啊。”丁浅恍然大悟,语气里带着点自嘲:
“感情我一出京市,就被你们绑到这儿来了呗。”
贺沉看着她直白的模样,倒也不掩饰,坦然道:
“这样理解,也没有问题。”
“那不行啊。”
丁浅突然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认真:
“宁安离京市这么近,万一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我得起个艺名才行。”
贺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指尖的烟差点没拿稳,差点笑出声:
“艺名?亏你想得出来。怎么,跟您之前说的一样,是做了不少亏心事,怕被人认出来?”
“nonono。”丁浅摇着手指,一本正经的说:
“是接下来要做的亏心事,总得配个响当当的名字吧?不然多没排面。”
贺沉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话问:
“行,那你想叫什么?”
“张曼。”
丁浅答得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连姓都改了?”
贺沉有些意外,原以为她只是随便换个名字,没想到连姓氏都彻底换掉。
“姓张多好啊。”丁浅语气理直气壮:
“玉皇大帝就姓张,老子就是要上天,跟神仙肩并肩,多牛逼!”
贺沉:“……”
他竟一时找不到话反驳这离谱的理由。
“而且姓张多有气势啊?”
丁浅没管他的沉默,继续自顾自说着,还扬了扬下巴:
“以后别人问我贵姓,我就说‘我姓张,嚣张的张’——你听听,多带劲,啧啧,喜欢。”
“那为什么叫‘曼’?”贺沉又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刚才她解释“张”姓时的理由荒唐又直白,倒让他对这个“曼”字多了点兴趣。
丁浅说:
“因为我喜欢一种花,叫曼珠沙华。”
贺沉对这花名只觉花里胡哨,更不知道“曼珠沙华”在传说里,是花叶永不相见的花。
花开时不见叶,叶生时不见花,花叶永隔。
对丁浅而言,这个“曼”字,是她为自己选的人生注脚:
从此要做嚣张肆意的人,抛掉过往所有顾虑,更要和凌寒像花叶般,永不相见。
她眼底闪烁的桀骜光芒里,藏着贺沉看不懂的决绝。
而贺沉只当这是她随口的喜好,无奈地笑了笑,最终点头认可:
“行,以后就叫你张曼。”
他不知道,这简单的两个字,不仅是一个新名字,更是丁浅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开始。
第二天清晨,餐厅里的贺沉和阿桑正等着丁浅一起用餐,门一开,两人却同时愣住,眼神里满是惊讶。
走过来的人,脸上化着浓烈的妆容,眼尾上挑的眼线凌厉张扬,泪痣被特意点得鲜红,衬得那双眼睛又媚又野。
修身的黑色短款外套配着高腰裤,将她的身形勾勒得利落挺拔,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明艳气场。
这和昨天那个面色苍白、刚从病床上起来的丁浅,简直判若两人。
丁浅完全没在意两人的震惊神色,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餐桌旁,懒懒地拉开椅子坐下,手肘搭在桌沿,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宣告: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曼,以后请多多指教。”
贺沉最先回过神,看着她眼底那股鲜活的桀骜,想起昨天她选“张曼”这个名字时的笃定,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欢迎,张曼。”
一旁的阿桑也收敛起惊讶,只是看着她眼角那抹醒目的红痣,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贺沉和阿桑终究还是低估了丁浅与过去割裂的决心。
当天下午,她便径直走进了一家隐蔽的纹身店。
狭窄的空间里,消毒水与颜料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
丁浅跨坐在反放的椅子上,后背完全裸露。
脊椎沟里交错的旧伤疤,在白炽灯下泛着淡白色的光,像一道道无法磨灭的过往印记。
“真要纹这个?”
纹身师老K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握着针头的手悬在她肩胛骨处那道刀疤上,语气里带着几分犹豫:
“用纹身盖疤会比普通纹身疼好几倍,你确定?”
丁浅把嘴里咬着的纱布狠狠吐出,语气没半分商量:
“废什么话。”
她反手点了点肩胛骨的位置:
“从这里开始,纹满曼珠沙华。”
老K不再多言,启动纹身针。
刺耳的嗡鸣声里,红色颜料一点点渗入皮肤。
中途,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
阿桑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拎着一瓶威士忌。
他沉默地将酒扔过去,丁浅接过直接用牙齿咬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贺大哥让我……”阿桑的视线扫过她后背渗出的血迹,话到嘴边突然改口,声音低了些,“……来付钱。”
他没再多说,就靠在门口,看着纹身针在她皮肤上穿梭,看着血色的花瓣慢慢覆盖那些旧伤疤。
三个小时后,丁浅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的整片后背已被血色花海覆盖,曼珠沙华的藤蔓缠绕着每一道旧疤,像用新生的印记,彻底包裹了过往的伤痛。
她穿上背心,从钱包里抽出一叠钞票甩给老K,纸币上还沾着掌心因用力而渗出的血。
阿桑盯着她湿透的背心,后背透出的红色纹身隐约可见。
他突然脱下身上的黑色夹克扔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复杂:
“疯子。”
丁浅接住夹克,没道谢,直接披在肩上。走出纹身店时,后背残留的刺痛让她清醒。
从这一刻起,那些旧伤疤、那些旧过往,都被这血色的曼珠沙华彻底埋葬,世上只有张曼,没有丁浅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丁浅——如今该叫张曼了——彻底褪去了之前的苍白与脆弱,像一柄终于出鞘的利刃,跟着阿桑一起出任务。
起初,贺沉特意吩咐阿桑,先带她从简单的纠纷处理起,让她慢慢适应。
可几次下来他们才发现,不管是去收最棘手的欠款,还是和态度嚣张的敌对帮派谈判,张曼永远是最冲在前头的那个,半分不怯场。
对方要是嘴硬耍横,她从不废话,手中的甩棍直接挥上去,直到把人打得服软求饶才停手。
有人想趁乱从背后偷袭,她的反应甚至比阿桑还快,反手就能扣住对方手腕,将人狠狠按在地上,眼底的狠劲能吓得对方浑身发抖,再不敢有半点小动作。
有次去处理一个赖账的场子,对方见他们人少,直接仗着人多围了上来。
阿桑正准备喊支援,张曼已经抄起甩棍冲了进去。
甩棍砸在骨头上的闷响、男人的惨叫声混在一起,不过短短几分钟,七八个壮汉就全倒在地上哀嚎,没一个能再站起来。
她站在一片狼藉里,手里的甩棍还滴着血,却只是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迹,眼神冷得像冰。
阿桑看着她这副全然不要命的模样,才真正明白——张曼的锋芒从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狠。
也正因这份狠劲,她每次行动都能让人胆寒,道上的人渐渐都记住了“张曼”这个名字,知道贺沉手下,多了个绝不好惹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