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画面像尖锐的碎片刺进脑海,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又酸又胀,沉闷的痛感堵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昨夜的失控,比他以为的还要过分。
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想起来的,肯定还有更多——她身上那些遍布的伤痕,每一处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他的暴行。
怪不得她的声音今天这么沙哑,整个人累得连站都站不稳。
昨天晚上,她该是多么绝望?
可今天,她没有说一个字的抱怨,甚至还毫无芥蒂地靠近他,在累极的时候,还轻声告诉他:她早已心悦他。
他看着她后背那片狼藉的印记,视线渐渐模糊,眼眶里的湿热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丁浅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泪砸在她的背上,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凌寒泪流满面的模样——平日里沉稳自持的人,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眶红得吓人,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她二话不说松开按着沙发的手,拉起衬衫转过身一把抱住他,手掌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声音放得又轻又软:
“怎么啦?少爷。”
他回抱住她,将脸深深埋在她的肩上,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声音哽咽得不成调,翻来覆去只有那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浅浅。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对不起……”
“没事,乖啊,少爷别哭!”
她一下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大型犬,他每说一句道歉,她就温声回应一句:
“真的没事。”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半边衬衫都被他的眼泪浸透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力掰起他的头,指尖温柔地擦去他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心疼的问:
“怎么哭成这样啊?”
“没那么夸张,我不疼的。”
“你之前还让我别哭,自己倒先哭成这样了。”
凌寒红着眼眶看着她,眼底的懊悔像化不开的浓雾,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想起来了。”
她的手指顿了顿,擦泪的动作停在半空,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轻声问:
“想起什么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锁骨处那片红痕,喉结剧烈滚动着,艰难地说:
“想起昨天晚上对你做的事。”
“我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你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她试探着问:“全部想起来了?”
他说:“没有,就这里和那里。”
他伸手指了指沙发和茶几的方向,语气里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局促。
她“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尾音拖得长长的,听上去又羞又窘,还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他被她这声“啊”弄得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怎么你听上去还有点遗憾?”
“不是不是!”
她连忙摆手:“你没想起全部就哭成这样,那后面要是时不时想起一点,我岂不是天天要哄你?”
他挑眉,有点无语的问:“怎么听着这么嫌弃的样子?”
“你个小东西,真矫情,难哄得很。”她拍了拍他的脸,说:“比小孩还能哭。”
他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认真,轻声说:
“你告诉我一下吧,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好有点心理准备。”
她立刻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你别问了。”
凌寒看着她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紧张地攥住她的手:
“我、我后面是不是更、更过分?”
“你别问了。”她还是这句话,声音却低了些。
他用手轻轻掰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眼神执拗又带着恳求:
“求你了浅浅,告诉我。”
她被他看得没办法,脸突然红得像要滴血,咬了咬牙,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憋出一句:
“我、我后面昏过去了。”
凌寒彻底愣住了,眼底的担忧瞬间被惊愕取代。
就在这时,阳台的洗衣机“嘀嘀”响了起来,洗好的衣服发出提示音。
她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站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去晒衣服了!凌寒你好烦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快步往阳台走去,脚步都带着点慌乱。
凌寒看着她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想起她说自己昏过去了,心里漫上了浓浓的心疼。
她打开洗衣机盖子,伸手拿出衣服开始晾晒。
刚挂上一件衬衫,腰后突然一沉,他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她无奈地侧过头看他:“少爷,我在晾衣服呢。”
“嗯。”他低低应着:“你晾你的,我抱我的。”
她眉头跳了跳,叹了口气:“可你这样压着我,胳膊都酸了,好累。”
他听了,立刻松了松手臂的力道,却还是不肯放开,只是把重量往自己身上挪了挪,声音里带着点委屈:
“我心里还难受着呢,就让我抱一抱。”
“好。”她拗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半抱着,自己时不时弯腰从洗衣机里拿出衣服,挂到晾衣杆上。
晾到毛毯时,凌寒突然松开了手,从她手里接过去,低声说:“我来。”
她看着他把毯子展开挂好,又转身从洗衣机里拿出被单、枕套,一件件抻平、挂牢。
他总是这样,但凡觉得东西重些、麻烦些,就会不动声色地抢过去自己做,温柔体贴得像刻在骨子里。
这次轮到她从后面抱着他的腰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他的手指还在抚平被单上的褶皱,被她这么一抱,动作顿在半空,柔声问:
“浅浅,怎么啦?”
她轻声问:“少爷,如果有一天,我失去理智了,你会不顾一切叫醒我吗?”
他几乎是立刻应声,语气笃定:“当然会。”
“那你会怪我吗?”她又追着问。
“当然不会。”他转过身,轻轻握住她的肩膀,眼神认真的说: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永远不会。”
她这才弯起嘴角,眼睛亮闪闪的:
“所以啊,少爷,我也一样。我昨晚没有绝望,真的。我只是想叫醒你,我怕你被药性冲昏头,怕你伤着自己。”
他愣了愣,随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你……兜这么大一圈,就是为了安慰我啊?”
“我是认真的啦。”她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说:“才不是哄你。”
“好,知道了。”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摸了摸他的脸:“可别再哭了,刚才那样子,吓死人了。”
他捏住她的脸轻轻晃了晃,语气带着点嗔怪:“小白眼狼,我那是心疼你,你倒好,还敢取笑我。”
她拍开他的手,扬起下巴:
“哪有?不过你也太弱了,我昨晚那样叫你,你都不醒。”
他无奈地摇摇头,顺着她的话哄:
“好~,我弱,丁大小姐最厉害。”
“哼,那是自然。”
她得意地翘着唇角,“如果是我,不管怎么样,我肯定能把你认出来的。”
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这句话会在日后成为穿越混沌的微光。
在后来无数次她被失控裹挟的时刻,意识模糊如坠迷雾,却总能在混乱里精准捕捉到他的气息——就像传说里的西格德与布伦希尔特,纵使魔法抹去记忆,灵魂深处的羁绊也从未断绝,隔着千万重阻碍,依旧能认出彼此。
可此刻的凌寒也并不知道这些遥远的伏笔。
他只看着她扬起的小脸,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散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嗯,我的浅浅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