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时,猝不及防地撞进凌寒深邃的眼眸里。
他就那样安静地倚在床头,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他的指腹正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枚纹身。
“什么时候纹的?”
“忘记了。”
她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不愿深究那段昏暗的记忆。
他却低声道:
“当年……你可是把‘星空与蛇’,赠予我了的。”
丁浅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掌心那纠缠的蛇与星上,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年纪小,觉得蛇象征死亡和危险,星空代表希望和永恒。”
“现在才懂,星星……也不过是亿万年前就已经死掉、直到现在才被我们看到的光罢了。”
凌寒的拇指温柔地抚过纹身中某一处颜色稍深、被覆盖了的细微凸起:
“傻瓜,这些就只是图案而已,是你赋予它们太多意义了。”
他低下头,将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烙印在她掌心的纹身上,也烙印在那段她不愿提及的过往上。
“真是醍醐灌顶啊凌总,果然还是您最有深度,最会解构人生。”
他惩罚性地在她柔软的掌心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眼神危险地眯起:
“又喊凌总?”
“果然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是吧?”
丁浅:“……”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又羞又恼地低吼:
“凌寒!你还要不要脸!”
……
第二天清晨,凌寒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从睡梦中抽离,就率先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一片温暖细腻的触感紧紧包裹着。
他微微愣了一下,带着初醒的茫然侧过头望去。
丁浅安静的睡颜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距离近得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才彻底回过神——她回来了。
这几天的跌宕起伏、失而复得,美好得仿佛是一场他小心翼翼不敢惊醒的梦。
她睡得很沉,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眉头轻轻地蹙着,但呼吸却均匀而绵长。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当年。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互相依偎着养伤。
那时她睡姿极差,总是无意识地把腿架到他身上,每次都要他无奈地伸出手,按住她乱动的腿,才能让她稍微老实一点。
而现在的她,睡姿规矩了很多,安安静静地侧躺着,只是那只握着他右手的手,却攥得很紧很紧。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昨晚两人后面其实并没聊太多,或许是都太累了,身心俱疲,没多久便相拥着沉沉睡去。
他知道,她还没有向他敞开心扉,那四年留下的伤痕和秘密,依旧像一层坚硬的壳包裹着她。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还有很多事想知道。
但是,没关系。
她现在就在身边,真真切切地握着他的手。
这就足够了。
来日方长。
他有的是耐心,等她愿意一点点剥开外壳,等他重新走进她心里最深处的那一天。
中午,护士准时来到病房为凌寒更换腹部的敷料。
当她轻轻揭开旧的纱布,仔细检查伤口时,眉头微微蹙起:
“凌先生,伤口这里有点微微撕裂和渗血,是怎么回事?昨天换药时还好好的。”
凌寒还没来得及开口,原本安静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丁浅却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什么?裂了?严不严重?怎么会裂呢?!”
她这过激的反应把护士和凌寒都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护士解释道:
“丁小姐别太紧张,不算严重,只是有一点轻微的撕裂和红肿。”
护士顿了顿,根据经验判断道:
“看这情况,可能是腹部肌肉持续紧张或者用力不当造成的。凌先生,您现在还是恢复期,任何需要腹部用力的动作都要尽量避免,一定要特别注意。”
凌寒面上维持着镇定,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知道了,下次会注意。”
而站在一旁的丁浅,在听完护士那句“腹部持久用力造成的”之后,整个人就像被一道惊雷直直劈中天灵盖,彻底僵在了原地。
腹、部、持、久、用、力?!
那……那不是……昨晚……她……他……
嗡——
丁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热浪猛地冲上头顶,脸颊、耳朵、脖子瞬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护士没察觉到这诡异的氛围,熟练地换好药,重新包扎妥当。
轮到丁浅换药的时候,护士轻轻解开她胸前的纱布,仔细检查了伤口,同样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丁小姐,你这伤口……怎么也有点轻微撕裂和红肿?昨天的状态还挺稳定的啊。”
护士一边熟练地消毒,一边根据经验提醒道:
“你这伤口位于心脏,恢复期尤其要注意。手臂和上半身的活动幅度都不能太大,特别是这种需要手臂持续用力的动作,一定要避免,不然很容易牵扯到伤口,影响愈合。”
社死。
什么叫社死?
丁浅觉得,此刻就是社死的巅峰!
护士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每一个字都在无声地指向昨晚那些不可言说的、需要“手臂持续用力”的画面。
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护士后面又叮嘱了些什么注意事项,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整个人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
护士是什么时候换好药、重新包扎妥当、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病房的,她完全不知道。
直到旁边传来一声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低低闷笑。
丁浅猛地回过神,恶狠狠地瞪向罪魁祸首。
只见凌寒靠在床头,拳头抵在唇边,肩膀微微耸动着,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盛满了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笑什么笑!都怪你!”
“是是是,怪我。丁大小姐也要听医生的话哦~”
这个小白眼狼……害羞起来倒是还真的很有趣。
丁浅:“!!!”
她现在只想立刻、马上把这个笑得一脸荡漾的男人从窗户丢出去!
当晚,凌寒就为他白天的行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无论他怎么放软声音哄,怎么态度诚恳地道歉,怎么指天画地地保证以后绝对注意、绝对不动手动脚。
丁浅都冷着一张小脸,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阿强刚刚为自己铺好的沙发上,掀开被子就躺了下去,用后背对着他,用实际行动表明——
今晚分床睡,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