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蒙斯等到傍晚时分，灼人的热浪终于开始退却，但始终没有见到还有贵族前来送还当时跟随内亚特掠夺的贝勒里斯家族宝贝。
感受着从海上吹来的徐徐晚风，带着咸腥的气息和一丝难得的凉意，他整个人都感觉暂时放松下来。
从去年离开瓦兰提斯前往瓦雷利亚废墟探险，再到前往阿斯塔波购买污垢者并经历大战，再到返回瓦兰提斯掌控这座城，他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始终都处于高度紧绷中。
即便是返回瓦兰提斯的路上，他也没有放松，不仅是驾驭巨龙护航，更是在探索新的航线并在沿线建立补给点，这也是他返回瓦兰提斯用了三个月之久的原因。
当然也正是因为探索新航线并建立沿线补给基地，原本三万奴隶只有两万跟着他返回瓦兰提斯，甚至还有三千左右的无垢者也分散在这些基地里边。
不过，结果也是值得的。他利用蓝龙米亚的天空视野找到合适的位置建立基地，利用恐怖的龙焰清理了不少诡异生物，并在精灵龙的精神异能帮助下找到了最佳航线，掌握了一条可以快速并安全穿越烟海的航线。
所以现在是他最放松最惬意的时候，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他独自站在临海的露台上，俯瞰着脚下这座古老而庞大的城市。
瓦兰提斯在他眼前铺展开来，成千上万的屋顶、高耸的黑塔、宏伟的红神庙和错综复杂的街道，一直延伸到天际线那片被落日染成金红色的海面。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帝芙琳率先走上露台，她的银金色长发束在脑后，步伐迅捷如风。她手中拎着一个铺着深紫色天鹅绒的篮子，里面安稳地放着其中一枚龙蛋，蛋壳是深邃的紫色，在夕阳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仿佛内里蕴藏着星辰。蒂芙尼跟在她身后，同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另一枚紫色龙蛋，蛋壳上的色泽似乎更加深沉，几乎接近黑色，却依然透着紫色的微光。
“他们都在嘲笑你，哥哥。”帝芙琳开口就说，声音里压抑着火气。
她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抓住露台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奥德罗在他的蝎子窝里密会了那群肥猪贵族！莫拉索·瓦达里斯、’银鱿鱼’多科拉特……全是当年咬得最凶的疯狗。”
海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但她毫不在意，继续道：“码头区已经开始有奇怪的骚动，我们的士兵忙得分不开身，城中秩序已经开始出现混乱，同时还有恶毒的谣言在蔓延！”
蒂芙尼轻声补充，眉头忧虑地蹙起：“谣言说你正在计划通过各种利用夺走每一个人的财产，还要将自由民也贬为奴隶……他们想煽动所有人反对你。”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龙蛋抱得更紧，那枚深紫色的龙蛋似乎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帝蒙斯的视线始终望着远方。
米亚正在云层下盘旋，巨大的蓝色双翼舒展开来，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威严。
夕阳的光辉被她蓝色的鳞片折射，给如血的天空染上一抹冰冷的色调。
“我知道。”帝蒙斯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帝芙琳更加激动。
“哥哥，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她几乎要跳起来，篮子里的龙蛋随之晃动了一下。
“我们应该现在让米亚出击，就在今晚，就把奥德罗和他的同谋烧成灰，让所有人看看挑战龙王的下场！”
帝蒙斯缓缓转过身，他的目光先是掠过帝芙琳写满急切的脸庞，然后落在两枚深邃紫色的龙蛋上。
那神秘的紫色让他心中沸腾的杀意稍稍冷却，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危险。
“妹妹们，不必愤怒，我并非真的想要他们的财宝，我真正要的是审判他们的罪状和理由。”他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沉重如铅，
他走向她们，脚步无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他在帝芙琳面前停下，伸手轻轻按在那枚龙蛋上。
“今天谁不来，是谁在撒谎，又是谁在暗中捣鬼，那么谁就是米亚的靶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接着他转向蒂芙尼，手指轻触另一枚龙蛋，感受着其中蕴藏的神秘力量。
“让他们活动起来，让我们看清每一张脸、每一个家族以及背后的利益网络，这样才能真正掌控这座城市。”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得近乎残酷的弧度。
“清算需要理由更需要名单，而现在他们正在亲手为我们书写罪状和名单。”
帝芙琳凝视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死亡边缘爬回来的哥哥。
过去的帝蒙斯虽然同样骄傲，却缺少这种近乎可怕的耐心和冷酷。
现在的他，就像一把出鞘的瓦雷利亚钢剑，锋利而冰冷。
蒂芙尼则抱紧了龙蛋，轻声说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陪哥哥看着他们为自己编织绞索。”
她似乎更早明白了帝蒙斯策略中那种冷酷的智慧。
帝蒙斯点头，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的天空。
就在这时，一名无垢者士兵无声地走近，递上一卷小巧的羊皮纸。“主人，一个蒙面人送来的，说是马拉乔执政官的问候。”
帝蒙斯展开羊皮纸，上面只有简洁的几句话：“螃蟹巷的渔夫撒网太急，惊动了港口的鱼群。长桥南端的德拉兹尼家族，或许能为您分忧解难。”虽然没有署名也没有明说，帝蒙斯却是明白其中用意。
不由得感叹马拉乔这个老狐狸，果然不甘寂寞。
就在这时，居住在黑墙内执政官马拉乔的官邸，空气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这位年迈的执政官坐在一张磨损严重的软椅里，眼皮耷拉着，仿佛随时都会睡着。空气中弥漫着药草和旧书卷的混合气味，偌大的书房里只点着几支蜡烛，在昏暗中摇曳不定。
奥德罗站在窗前，背对着老人。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帘上精美的刺绣，那是瓦兰提斯鼎盛时期的作品，如今已经褪色发黄。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马拉乔！”奥德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与在密室里煽动其他贵族时不同，此刻他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寻求共识的迫切，“他和他的龙不会满足于眼前的妥协。他在试探，在甄别，下一步就是清算！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马拉乔慢吞吞地啜了一口加了蜂蜜的安神茶。茶杯在他枯瘦的手中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我和你一样不愿看到旧日的秩序被一条龙踩碎，奥德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但我和你第一时间去见他，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那时米亚就在我们头顶盘旋，”他抬起浑浊的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骇人的一幕，“我至今还记得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的灵魂。”
老人放下茶杯，双手交叠在膝上。“现在，你告诉我，我们有什么？金币？能买通无垢者还是那条龙？士兵？他们的长矛能刺穿龙鳞吗？”他摇了摇头，动作缓慢而沉重。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们的挣扎，可能只是加速死亡的愚蠢。”
“所以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奥德罗猛地转身，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就眼睁睁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剥夺我们的一切？我们的财富，我们的权力，我们世代建立的一切？”
马拉乔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奥德罗一眼。
烛光在他浑浊的眼中映出两点微弱的光亮。“我老了，不想再参与这些了。”他缓缓说道。
突然，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穿奥德罗内心的挣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诫地轻声说道“你不同，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但是你要记住：你要确保藏得足够深、足够黑暗，影子才能吞噬或者至少能暂时遮蔽一条巨龙的阴影。”
这话听起来像是警告，但奥德罗敏锐地捕捉到老人眼底深处那一丝算计。
可是谁又知道，就在一个小时前，这位“年老体衰”的执政官刚刚秘密会见了德拉兹尼家族的新任家主——一个靠海外贸易发家的暴发户，也是马拉乔一手扶持起来的代理人，只不过很多人以为这位暴发户是象党核心。
他还温和地“建议”这个年轻人：“或许该向新主人表示一下忠诚，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奥德罗听完这话感到一阵无力。他知道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危险的游戏中，一边是龙的威胁，一边是身后那些贵族的期望。他们推着他向前，既是领袖，也是盾牌和人质。
“影子？”奥德罗喃喃自语，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
夜幕彻底笼罩了长桥与港口，瓦兰提斯城中的灯火不断亮起，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
高空中，米亚无声地滑翔着。她巨大的蓝色身影偶尔掠过苍白的月亮，投下的阴影冰冷而庞大；当那阴影掠过火把照耀的城垛时，守军们会不自觉地抬头，脸上交织着敬畏与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