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员使用专业工具,小心地避开了拉链可能粘连的部位,缓缓将拉链全部拉开。
顿时,一股更浓烈的、无法形容的腐败气味弥漫开来。即使戴着口罩,那股味道也直冲鼻腔。
戚雨面不改色,眼神冷静如冰。她示意助手将箱盖完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紧紧包裹着的、厚实的透明塑料布。塑料布下,隐约可见扭曲蜷缩的人体轮廓。
包裹的方式非常专业,层层叠叠,用胶带严密缠绕,最大限度地减少了液体渗出和气味散发。
戚雨和助手们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塑料布。随着包裹物的揭开,一具高度腐败、呈蜷缩状的男性尸体暴露出来。
尸体因为长时间被挤压在狭小空间内,姿态极不自然,皮肤颜色呈现污绿色,表面可见腐败静脉网。
戚雨的心猛地一沉。她靠近仔细观察,重点检查颈部区域。
果然!在尸体颈部的断裂处,虽然因为腐败和水的浸泡,痕迹有些模糊,但那个熟悉的、独特的锯齿状切割痕迹,依然清晰可辨!与之前河中包裹的尸体,以及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特征,完全吻合!
“彭队,”戚雨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确认是他杀。颈部断端呈现明显的死后分尸痕迹,特征与之前发现的案件卷宗高度一致。可以判定为同一凶手或同一工具所为。”
彭修杰的脸色难看至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又一个受害者!而且是以如此残忍、隐蔽的方式抛尸。
戚雨继续她的工作,仔细检查尸体表面有无其他伤痕、抵抗伤,提取指甲缝内的可能残留物,测量尸长,根据牙齿和骨骼特征初步判断年龄范围。
她的动作精准、迅速,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规程,仿佛面对的只是一具普通的教学标本,而不是一个曾遭受极端暴力的生命。
只有离她最近的助手,才能看到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偶尔在检查到某些特别残忍的细节时,她微微颤抖一下的指尖。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是理智与情感的对决,是职业操守对内心恐惧的压制。
戚雨知道,她必须赢。只有她这里提取到最关键的物证和信息,才能为侦破提供方向,才能告慰死者。
解剖持续了数个小时。当戚雨最终脱下沾染了气味的手套和解剖服,走出解剖室时,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一种名为“真相”的火焰。
叶少柒立刻迎了上去,扶住她:“小七,怎么样?”
戚雨看着叶少柒担忧的脸,又看了看一旁神色凝重的彭修杰,缓缓开口道:“是他。同一个凶手。死亡时间估计在两周左右,比河里的受害者稍早。行李箱是新的,来源需要追查。尸体包裹得很专业,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但是…”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我在塑料布的内层边缘,提取到一枚不完整的、可能是戴着手套操作时意外留下的模糊印痕,还有几根极细微的、不同于死者的合成纤维。另外,死者指甲缝里很干净,像是被仔细清理过,已经取样送检。”
这些发现,无疑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
彭修杰精神一振:“太好了!我马上让技术部门优先处理这些物证!戚顾问,你又立了大功!”
戚雨摇了摇头,脸上没有破案的喜悦,只有沉重:“我只希望这些能尽快帮你们找到那个恶魔。”她转向叶少柒,疲惫地靠在她身上,“柒柒,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回到安全屋,已是深夜。窗外月明星稀,立县的夜晚依旧宁静,但屋内的两人却再无半分闲适的心情。
叶少柒强迫戚雨吃了点东西,又给她放了热水泡澡驱寒。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对面捧着热水杯、眼神却依旧沉浸在案件中的戚雨。
“小七,别再想了,今天你已经透支了。”叶少柒心疼地说。
戚雨抬起头,眼神复杂:“柒柒,你知道吗?我今天在打开那个行李箱的时候,除了职业性的专注,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对凶手的愤怒,对生命被如此践踏的愤怒。那个梦也许真的是一种警示,或者是那些受害者冥冥中的指引。他们不想被遗忘在冰冷的水底或者黑暗的山林里。”
叶少柒坐到她身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我明白。但愤怒和压力不能压垮你。你今天做的已经很好了,找到了关键线索。”
这时,戚雨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发出了收到新邮件的提示音。是彭修杰发来的初步调查报告。
两人立刻凑到屏幕前。
报告显示行李箱的品牌很常见,立县及周边几个市的五金店、箱包店都有售,排查难度大。
对水库周边及通往水库的道路进行了初步搜索,尚未发现明显可疑车辆痕迹或遗留物。凶手很可能选择了步行或非常隐蔽的方式运送行李箱。
根据戚雨提供的死亡时间范围,正在排查近期失踪人员报告,但目前尚未发现与箱内尸体特征高度吻合的报案。
对戚雨发现的模糊印痕和纤维的分析正在进行中,需要时间。
虽然案件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凶手的轮廓,似乎正在一点点地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戚雨关掉电脑,靠在沙发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疲惫中夹杂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一丝找到了方向的坚定。
“睡吧,小七。”叶少柒轻声说,“今天经历了太多,你需要休息。案子不是一天能破的。”
戚雨点了点头,在叶少柒的陪伴下回到卧室。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再仅仅是噩梦的画面,还有解剖台上的细节、工业润滑油的成分表、以及凶手可能的活动范围。
她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将是与时间赛跑,与那个隐藏的恶魔进行智力与意志的较量。
窗外,夜色正浓。新的线索已经浮现,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