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并未直接驶回立县公安局,而是开往了县郊一个相对僻静的派出所。显然,彭修杰认为这里比局里更利于保密和安全。
戚雨被安置在一间安静的询问室里,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负责给她做笔录的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女警和一位看起来沉稳老练的男警官,彭修杰则在一旁坐着,面色凝重地听着。
询问持续了很长时间。戚雨尽可能地配合,但她巧妙地模糊了信息的真正来源。
她坚称自己是基于对之前案件的关注,以及对青少年活动中心周边环境的私下调查,结合那辆被盗货车的协查通报,产生了强烈的直觉,才冒险前去确认,并在发现确凿证据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江牧宇请求支援。
她强调了发现蓝色碎片和货车的过程,但略去了其最初源自梦境指引的最关键一点。
关于为何能精准找到那个废弃仓库,她解释为“在周边排查时,发现了围墙破损处,进入后偶然看到被帆布遮盖的货车,发现型号颜色吻合,才进一步探查”。
这番说辞听起来依旧有些大胆和巧合,但至少比“做梦梦到”要更容易被接受,尤其是她确实找到了关键证据,并险些因此遇险。做笔录的两位警官交换着眼神,显然仍有疑虑,但记录得十分详细。
“那个纹身,你看得很清楚吗?蛇缠匕首?”男警官反复确认这个细节。
“非常清楚。”戚雨肯定地回答,“他抬起手臂操作设备时,袖子滑落,我看得清清楚楚。和我之前无意中看到的一些关于本地不良团伙的模糊信息里提到的图案很像,所以印象特别深刻。”她再次巧妙地嫁接了解释。
询问暂时告一段落。彭修杰让她休息一下,自己拿着笔录文件走了出去,显然是去汇报和讨论。
询问室里只剩下戚雨和那位姓何的女警。何警官年纪稍长,眼神温和但透着锐利。
“戚老师,”何警官的声音放缓了些,“放松点,主要流程已经差不多了。你刚才很勇敢,但也非常危险。以后再有这种线索,一定要第一时间通过正规渠道联系我们,不能再这样独自冒险了。”
戚雨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谢谢何警官。当时只是觉得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何警官看着她苍白的脸和依旧有些发抖的手,叹了口气:“我理解。放心吧,现在嫌疑人已经控制,技术队正在全面勘查现场,很快就会有更多进展。你提供的线索非常关键。”
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另一名警察探头进来:“何姐,彭队让你过去一下,市局的技术专家到了,需要沟通一下初步勘查情况。”
“好,马上来。”何警官站起身,对戚雨说,“你就在这里休息,不要乱走,外面有人守着。需要什么就跟他们说。”
“好的。”
何警官离开后,询问室里恢复了安静。戚雨靠在椅背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神经却依旧高度紧绷。
市局专家都来了?看来这个案子的分量远比想象中更重。
她闭上眼睛,试图整理纷乱的思绪。那个男人的脸,那双怨毒的眼睛,还有那个纹身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明确的恶意。
就在她沉思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在低声争执。
“这不符合程序!她的安全由我们负责!”是彭修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另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响起,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彭队长,这是上级的直接指令。戚雨女士的安全及其后续事宜,现在由我们部门接管。请你和你的人配合交接。”
新部门?接管?戚雨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走到门边,屏息倾听。
“你们至少需要出示正式文件!而且戚老师是我们重要案件的线索提供者和证人”彭修杰据理力争。
“文件已经传达到你们局长那里。你可以现在去确认。至于证人保护和相关问询,将由我们专业人士负责,这更符合当前复杂的局势。请让开,彭队长。”
脚步声靠近,询问室的门被从外面打开。
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面色铁青、紧握拳头的彭修杰。
另一个,则是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材笔挺、面容冷峻的陌生中年男子。
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室内的戚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公事公办地亮出一个黑色的证件夹,封面有一个模糊的银色徽章印记,在她眼前快速一晃便合上。
“戚雨女士,”陌生男子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冰冷没有温度,“关于你涉及的事件,现在由我们国家安全部门正式介入。请你立刻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
“国家安全部门?”戚雨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看向彭修杰,对方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无奈,显然对方的权限和指令是真实且无法抗拒的。
“我不明白。”戚雨试图挣扎,“我只是一个普通教师,提供了一个案件的线索。”
“正因为你提供的线索,可能牵扯出远超普通刑事案件范畴的事项。”陌生男子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不容置疑地打断她,“这是为了你的绝对安全,也是为了更高层面的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戚女士。不要让我们采取不必要的措施。”
他的用词礼貌,但眼神里的冰冷和强势表明,这绝非邀请,而是命令。彭修杰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了路。
戚雨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我需要给我的朋友打个电话,她还在等我。”她试图争取一点主动权。
“暂时不行。”西装男子直接拒绝,“所有对外通讯需要经过检查和批准。我们会通知你的紧急联系人,告知你因配合重要调查需要暂时失联,确保他们不会担心。请吧。”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向是派出所的后门。那里,一辆黑色的、车窗玻璃颜色极深的轿车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幽灵。
没有警灯,没有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