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古祭坛与意外的同行者
古老的祭坛废墟，死寂无声。暗红色的天光透过残破石柱的间隙，投下斑驳扭曲的光影，为这片尘封之地更添几分诡异。
云澈盘坐于断墙之后，周身混沌真气流转，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缓缓汲取着空气中稀薄却精纯的古老灵气。《太古混沌龙身》的法门运转，气血如汞，发出细微的哗哗声响，后背那道恐怖的剑伤以及左手的蚀骨之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消退。混沌真气所至，残留的寂灭魔气如同冰雪消融，被彻底净化。
此次重伤，几乎触及根本，但也将他新获得的力量捶打得更加凝练。他对混沌真气的掌控，对龙身之力的运用，在修复伤势的过程中，变得愈发精妙入微。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当云澈再次睁开双眼时，眸中混沌光华内敛，气息沉静如水，已然恢复到了全盛状态的八成。伤势尽复，修为稳固在炼气八层中期，肉身强度更是因破而后立，隐隐又精进了一丝。
他长身而起，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细微的龙吟般的骨鸣之声。感受着身躯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他心中稍定。如今的他，即便再次面对七杀，虽仍不敢言胜，但凭借诸多手段，自保遁走的把握却大了许多。
“该探查一下这处祭坛了。”云澈撤去隐匿阵法，目光扫过这片废墟。
祭坛规模不大，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的圆形池子，池底铭刻着早已模糊的献祭符文。四周矗立的石柱大多断裂，唯有东南角一根相对完好的石柱顶端，镶嵌着一块蒙尘的、拳头大小的透明晶石，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传送阵的残留？”云澈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他仔细观摩那晶石与石柱上的符文，结合《混元阵道初解》与混沌石碑传承中的空间知识，很快便确认，这确实是一个早已失效的小型单向传送阵的基点。其传送目的地未知，且能量早已耗尽，晶石也濒临破碎。
“可惜。”云澈微微摇头。若能修复此阵，或许能直接离开万古战场，但眼下显然不具备这个条件。
他继续在废墟中搜寻，希望能找到其他线索。在一处半塌的偏殿角落，他发现了几具早已化作白骨的尸骸，从其身旁散落的、制式统一的法器碎片来看，似乎是某个宗门探索小队的成员，陨落于此不知多少岁月。
就在他俯身查看时，怀中的混沌残片，竟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悸动！这一次，并非指向遥远的战场深处，而是……近在咫尺！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向偏殿最阴暗的深处。那里，堆积着大量的碎石与朽木，看似毫无异常。
“出来。”云澈声音冰冷，手中铁剑已然悄然浮现，混沌真气蓄势待发。
寂静。
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
“三息之内，若不现身，休怪我剑下无情。”云澈语气转厉，炼气八层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淡薄的龙威，如同无形山岳，压向那处阴影。
“……别，别动手！”一个略带惊慌、却清脆如黄鹂的女声，自那堆杂物后响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杂物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有些狼狈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名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早已破损不堪、沾满尘土的鹅黄色衣裙，脸蛋上也是灰扑扑的，唯有一双大眼睛，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清澈中带着恐惧，怯生生地望着云澈。她的修为……竟然只有炼气三层？而且气息虚浮，显然是刚突破不久，甚至都未能稳固。
在这凶险万分的万古战场深处，出现一个如此低微修为的少女，简直不可思议！
云澈眉头紧皱，并未因对方修为低微和看似无害的外表而放松警惕。他能感觉到，少女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奇异的力量波动，若非混沌残片感应敏锐，他几乎无法察觉。正是这层波动，之前完美地掩盖了她的气息。
“你是谁？为何在此？”云澈沉声问道，铁剑剑尖微抬，锁定对方。
少女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叫阿笙。是……是和师兄师姐们一起来探索遗迹的……可是，可是我们遇到了很可怕的煞灵，大家都走散了……我，我躲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
她说着，大眼睛里迅速弥漫起水雾，泫然欲泣，模样楚楚可怜。
云澈目光如炬，仔细打量着她。少女的恐惧不似作伪，衣裙的破损和身上的尘土也符合遭遇危险后狼狈逃窜的特征。但那层奇异的隐匿波动，绝非一个普通炼气三层弟子所能拥有。
“哪个宗门？”云澈追问。
“流……流光阁。”阿笙小声答道，似乎怕云澈不信，连忙补充道，“我们阁主是清璇真人！”
流光阁？云澈搜索记忆，似乎是一个位于东荒域边缘、以炼制流光符箓闻名的小宗门，实力远不及青岚宗。清璇真人的名号，他倒也略有耳闻，据说是一位金丹初期的女修。
一个边缘小宗的低阶弟子，怎么会深入到万古战场如此危险的区域？这本身就很可疑。
“你说你们遇到了煞灵，在哪个方向？具体什么情况？”云澈继续盘问，试图找出破绽。
阿笙伸手指了一个方向，正是云澈来时的反方向，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就在那边的一片黑石林里……好多，好多黑色的影子，不怕法术，师兄的飞剑砍上去都没用……李师姐为了保护我，被……被它们拖走了……”她说着，终于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云澈看着她悲伤的模样，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但杀意稍稍收敛了几分。无论这少女身上有何秘密，至少目前看来，对他并无直接威胁。一个炼气三层，在这等绝地，若非那隐匿波动，早已尸骨无存。
“你身上的隐匿气息之法，从何而来？”云澈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阿笙哭声一滞，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有些茫然：“隐……隐匿？我……我不知道啊。我就是很害怕，一直躲在这里，不敢出声……”
她不像是在说谎。那隐匿波动似乎并非她主动施展，更像是一种被动触发的……天赋？或者某种她自身都未察觉的宝物？
云澈沉吟片刻，收起铁剑。罢了，一个炼气三层的小丫头，翻不起什么风浪。当务之急，是找到离开此地，或者通往相对安全区域的路径。
“跟着我，别乱跑，也别打扰我。”云澈淡淡说了一句，不再理会她，转身继续探查祭坛。他需要找到更多关于此地，以及可能出路的信息。
阿笙见云澈不再凶她，连忙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个小尾巴，大气都不敢出。
云澈走到那根镶嵌着空间晶石的石柱前，再次仔细研究起来。虽然传送阵已毁，但或许能从其构造和符文指向，推断出大致的传送方向。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阿笙，却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云澈回头，只见她正歪着头，看着石柱基座一处极其不起眼的、刻着几个扭曲符号的角落，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怎么了？”云澈问道。
“这个符号……”阿笙伸出纤细的手指，虚点着那几个符号，“我好像……在阁里的一本很古老的游记里看到过……嗯……好像是代表‘星辉’和……‘指引’的意思？”
云澈心中一动。那几个符号古老晦涩，连他都未能完全辨认，这少女竟然认识？
“你还看到了什么？”他语气缓和了一些。
阿笙受到鼓励，仔细看了看，又指着祭坛中央那干涸的池子边缘，一些几乎被磨平的刻痕：“那里……好像画着一幅很简单的图……像是一只鸟，在跟着几颗星星飞……”
鸟？星辰？指引？
云澈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快步走到池边，俯身仔细查看那些刻痕。果然，那看似杂乱的线条，若以特定角度观摩，确实能隐约看出一只飞鸟的轮廓，其前方，点缀着几颗星辰的图案！
这不是地图，而是一种古老的星象指引标识！
他猛地抬头，望向暗红色的天空。万古战场的天空虽然诡异，但某些特定的、强大的星辰，其星辉依旧能够穿透煞气云层投射下来！
结合石柱上“星辉”与“指引”的符号，以及这飞鸟逐星的刻痕……这处祭坛，或许并非传送阵，而是一处……以特定星辰为坐标的“路标”！
只要在正确的时辰，观测到正确的星辰，便能确定前进的方向！
云澈心中豁然开朗！这无疑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他看向一旁有些忐忑又带着点小骄傲的阿笙，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这个看似懵懂怯懦的少女，身上似乎真的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的见识，绝非一个普通小宗弟子所能拥有。
“你做得很好。”云澈难得地夸赞了一句。
阿笙顿时喜笑颜开，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之前的恐惧一扫而空，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奖励。
云澈不再多言，记下了那飞鸟星辰的图案与相对位置，随后便寻了一处高地，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最后两成状态，一边静静等待夜幕降临，星辰显现。
阿笙则乖巧地坐在他不远处，双手托腮，一会儿偷偷看看云澈冷峻的侧脸，一会儿又好奇地打量四周，倒是安静得很。
夜色，逐渐笼罩了这片古老的祭坛废墟。
当第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穿透血色云层，在特定的方位闪耀时，云澈骤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中，倒映着星辉，也映照出了那条由古老智慧指引的、通往未知前方的道路。
而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身份成谜、却又似乎运气不错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