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共鸣装置的核心被裴昭雪一剑摧毁,那维系着净尘僧最后行动与希望的“力量之源”仿佛也随之断绝。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耗费二十年心血研制、视为公主遗志延伸的终极武器化为废铁,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夜枭哀鸣般的、绝望至极的嘶嚎,那声音里充满了心血付诸东流的痛苦与信仰崩塌的茫然。
“不——!公主……殿下……老奴……无能……啊——!”
这声凄厉的长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量。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乌黑的鲜血,那鲜血中似乎还夹杂着内脏的碎块。
他再也无法站稳,佝偻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充满了偏执与疯狂的眼睛,此刻迅速失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而灰暗。
他放弃了所有抵抗,甚至连裴昭明指向他咽喉的剑尖都视而不见。
脚步虚浮地向后踉跄,背部重重地撞在已然沉寂、冰冷的青铜共鸣器残骸上,然后沿着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地、无力地滑坐到地上,瘫软在那一地狼藉之中。
鲜血不断从他胸口那道狰狞的伤口和口中涌出,迅速染红了他黑色的劲装和身下的地板。
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急促,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力,带着明显的杂音,显然肺部也已受损严重。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皮肤紧紧包裹着骨头,眼窝深陷,整个人如同一盏即将油尽灯枯的残烛,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流逝。
裴昭明持剑的手微微颤抖,看着眼前这个顷刻间从疯狂强大的敌人变成如此凄惨模样的老僧,心中百感交集,那凌厉的杀意竟一时无法再刺下去。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个被时代悲剧和个人仇恨扭曲了的、可怜的忠仆。
裴昭雪也走了过来,站在裴昭明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净尘僧。
装置已毁,威胁解除,但白砚舟的重伤和眼前这惨烈的结局,让胜利的喜悦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
净尘僧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缓缓移向裴昭明,嘴唇嗫嚅着,用几乎听不见的、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少……主……老奴……对不住……公主……也对不住……您……但……老奴……不后悔……复仇……黑巫部……三万条性命……不能……白死……”
他又将目光转向裴昭雪,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或许是认可,或许是遗憾。
“裴……司直……你……很好……比很多……男人……都强……公主殿下……若在……也会……欣赏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开始彻底涣散,仿佛在看向某个遥远的、不存在的地方,脸上露出一丝扭曲的、类似于解脱的笑容,用最后的气息喃喃道:
“公主……殿下……老奴……来……侍奉您……了……”话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他那勉强抬起的头,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靠在冰冷的装置残骸上,彻底没有了声息。
只有那双未能完全闭合的眼睛,还空洞地“望”着虚空,仿佛仍在执着地守护着他那早已逝去的公主和他的执念。
净尘僧,这位身负血海深仇、隐忍二十余载、精通诡秘之术的前朝公主守墓人,黑巫部最后的复仇之魂,终于在钟楼顶上,走完了他充满悲剧与偏执的一生,油尽灯枯,力竭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