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哥，你们这不厚道了昂，挖出这么好的芋头，你们居然一声不吭！”
马镇区给各个参会的村子都留了摊位，各村的村长这会都在。
朝贵村摊位就排在凤凰屯边上。
朝贵村长盯着凤凰屯的芋头，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那么大一个芋头啊！
他们荔县专产香芋，本地人只要打眼一看，从品相就能看出芋头好坏来。
他敢担保，凤凰屯这批芋头绝对不是中看不中用的水芋，一准顶级粉糯。
李水根乐呵呵的，从口袋掏出烟盒，分了支烟过去，“你看看你，又说外道话了，你们现在又不靠卖东西挣钱，大头好处在别的地方。再说文化节办了几年了，我们凤凰屯一次没参加过，好不容易今年种了点好的，我们总得过来见见世面讨点彩头嘛。”
“只要能挣钱，挣多挣少不拘，咱就喜欢忙活！”朝贵村长接了烟，佯装的生气散去，跟着乐呵起来，“今年芋王落在你们村没跑了！”
“那就承你吉言！”
“既然话说到这，卖点米呗？”
“……”
这些个犊子，削尖了脑壳的想从他们村扒拉东西，没完了？
李水根笑脸一收，把朝贵村长拱回他自己的位置去。
不谈。
时间紧得很，他还得忙着把芋头摆放好，给老六他们家留出点位置来。
想到许家的芋头，李水根脸上又浮出微妙笑意。
他们这摆出来的就是芋王了？没见识。
等老六家的芋头露面，周围那些个还不得吓掉下巴。
旁边先到的三个娃子跟着大人忙活，有模有样的，只是边干活边不停朝入口方向张望。
“小苗儿跟家宝怎么还没到？小苗儿不会不来了吧？”李翠妮有点担心。
小苗儿要是不来，她就觉得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好玩，没意思。
章乔往手心哈气取暖，“这里有吃的小苗儿肯定来。就是天太冷了，她肯定赖床了。”
说到冷，曾轩灵机一动，“我回家去弄几个热水袋！广场风大，怀里搂个热水袋没那么冷。”
章乔把他拉回来，“小苗儿看到吃的就能把你的热水袋扔了，她得腾手拿吃的。”
“……”
……
周怀远今天也起了个大早，稍稍打扮周正了就准备出门。
他的车队初步拉起来了，规模不大，手下暂时只有十个司机，至于卡车可以跟相熟的人租赁，这个问题不大。
现在差的是找活。
正好县文化节开始，来参会的除了展销芋头的老农，还有从各地赶来大小生意人。
他们县芋头种植地近万亩，每年文化节开始，倾销往各地的芋头都以万吨计。
这中间，绝对脱离不开运输。
想要揽活打出名堂，这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你这个贱蹄子，扫把星！托个胎都托不住，你还有脸吃肉！滚运点！老娘看见你就晦气！”
“当初就不该让你嫁进家来！害了我老周家连根都被拔起来——你还敢摔碗筷？给你脸了你个浪货！”
“诶哟喂我不活了，谁家媳妇敢对公婆挥菜刀啊！这哪是家啊！”
“怀远！赶紧跟这毒妇离婚！怀远——！”
租房的小厨房里传出不堪入耳的咒骂哭叫。
周怀远面色不变，对着镜子整好皮衣领子，在口袋里揣上一沓手写的名片，迈步出门。
经过小厨房时他朝那里淡淡掠了一眼，语气平得没有起伏，“妈，我已经离过一次了，不想再折腾麻烦。淑芬刚进门的时候你夸她千好万好，现在不高兴了就骂人扫把星，事情怎么可能由着你的喜好来？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将就过吧，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小厨房静了静，等男人离开后，爆发出一阵哭声。
林淑芬扔了手里菜刀，冷冷看着坐在地板拍腿哭嚎的老妇人。
她可不是许燕秋那种好拿捏的软蛋，想骑到她头上来？也得看她乐不乐意伺候。
她哼了声，跟着出门，加快脚步追上走在前头的男人。
孩子没托住，现在她在老周家能依仗的除了手里攥的那点钱，就只有周怀远。
纵然心里有再多恨也只能先摁下，她得把周怀远拢在自己这边，否则以后日子更难过。
只要车队挣了钱，她就让周怀远分家，老周家别想再扒她身上吸一点血。
“我有正事要办，你跟过来干什么。”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周怀远头也没回，嗓音很淡。
“家里没法待，不跟着你我能去哪。”
“我妈什么性子你最了解，跟她较什么劲。”
林淑芬眼里掠过冷意，唇角爬上一丝讥诮，说话却依旧是柔柔弱弱的调儿，“你当我愿意较劲？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堵啊怀远……”
说着，她语音带上了哽咽，“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没了不说，我小月子都没能吃好——我好怕以后再怀不上。妈平时怎么磋磨我都行，只有这件事我不能忍。”
提到孩子，周怀远沉默没再说话，脑子里现出一张蜡黄瘦吧的小脸。
一岁多的奶娃娃，脸上该挂婴儿肥的年纪，却一点肉都没挂住，瘦得眼眶凹陷下巴削尖。
他的……女儿。
在他家没得吃。
妈不喜燕秋，也不喜孙女。
现在，又让他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周怀远看着前方，眼底的冰一寸寸浮上来。
林淑芬走在他身后侧，视线落在他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攥起的拳头，嘴角讥诮更浓。
一个迷信愚昧，一个自私凉薄。
老周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突突突——
沈凤清把拖拉机开到广场横幅前面停下，先把车上的人扶下来，又把箩筐搬下来担上。
这一担，差点没把他脸整绿了，他甚至能听到腰关节传出的咔咔响。
“……怎么这么沉？”
许燕秋抿着嘴忍笑，白皙脸颊憋得通红。
龙佩珍拿毛巾拍了拍身上灰尘，斜眼轻哼，“这就是平常不干活，连一副担子都挑不了。该。”
“……”
小苗儿把圈住小脸的围巾拉开，跑到沈凤清面前跟他面对面，“哈哈哈，凤清叔力气还没有我妈妈大，羞羞！”
沈凤清被气笑了，“来，叔叔让你先跑三步，你看我挑着担子追不追得上你！”
李家宝拽起小苗儿就跑，不忘回头迎战，“略略略！来追来追！谁输了是小狗！”
小苗儿笑咯咯，“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