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让她看见这幕,定要急得眼圈发红,又要强装镇定地替他包扎,嘴里还要絮絮叨叨数落他不当心……
这般想着,南宫诀心头不由得泛起细密的思念,这一瞬间,仿佛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将军!”
亲兵统领见他不语,声音更急。
南宫诀旋即抬眸,目光幽深的看向三皇子。
对方此刻正垂首立在柱旁,面上惊讶又强作镇定。
“三殿下。”
南宫诀声音不高,却让满殿死寂:“这刺客是你府上侍卫?”
姬烨猛地抬头:“南宫将军明鉴!此人虽是本王侍卫,但……”
“但什么?”南宫诀打断他,缓缓起身。玄色常服被血浸透,贴在臂上,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莫非殿下要说,是这侍卫自作主张?”
说着,他一步步走向姬烨,靴跟敲在金砖上,声声叩在人心尖。
满朝文武屏息,只见他在三皇子面前站定,忽地俯身拾起那柄淬毒匕首。
“究竟是多毒的毒呢?”南宫诀指尖轻抚匕首锋刃,忽然反手将刀尖抵在姬烨喉间!
“将军不可!”有老臣惊呼。
姬烨僵立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看着南宫诀的眸——那里面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杀机。
“本王……不知情。”姬烨喉结滚动:“定是有人栽赃!”
南宫诀轻笑一声。
他忽然撤了匕首,转身时衣袂翻飞:“押下去,稍后,待本将军亲自审。”
亲兵立即上前扣住姬烨双臂。
三皇子挣扎着还要说什么,却被一块布巾堵住了嘴。
“诸位都看见了。”
无视刚刚被拖走的皇子,南宫诀扫视群臣,声音响彻大殿:“这就是皇室对待功臣的态度——十年前暗箭伤人,十年后朝堂行刺。”
“诸位可还有疑虑?”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唯有皇帝喉咙里那不成调的“嗬嗬”声,格外刺耳。
半晌,文臣队列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出列。
他并未看那龙榻上的皇帝,也未看被拖下去的三皇子,只是对着南宫诀深深一揖,苍老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
“将军十年隐忍,铁证如山。陛下…姬弘他,德行有亏,构陷忠良,已失君格。皇室——唉!”
他重重叹息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视南宫诀:
“那将军…历经此番,想要如何呢?这江山社稷,总需有人来执掌。老臣……愿闻其详。”
这话问得直接,却也道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推翻旧帝容易,确立新秩序难。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宫诀身上,等待着他的答案——是顺势登顶,黄袍加身?还是另立新君,做个摄政王?
南宫诀捂着伤臂,缓缓走回太师椅前,却没有立刻坐下。
他目光扫过下方神色各异的群臣,声音平静:“我想要如何?”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南宫诀今日所做一切,非为权位,只为二字——公道!”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大殿:
“我要的,是陛下——姬弘,亲口承认其罪!虽他如今口不能言,但需以他的名义,颁下罪己诏,公告天下,详述其十年前如何猜忌忠良,密令截杀我父母之罪行!将此诏书刻碑立传,置于宫门之外,让天下人永世铭记,引以为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这是要将皇帝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再无翻身之日!
“我要的,是即刻为我父母,为镇北将军与其夫人云氏,举行国葬,追封谥号,以国士之礼重葬于皇陵之侧!他们的忠魂,不该被埋没于荒郊野岭,该受万世敬仰!”
“我要的,是所有因此案受牵连,被贬黜,被迫害的镇北军旧部及家眷,一律平反,优加抚恤!他们的冤屈,必须得到洗刷!”
南宫诀一条条说出他的要求,皆是关乎名誉与尊严,而非一己权欲。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老臣身上,语气稍缓:“至于江山社稷……姬弘失德,不堪为君,自当废黜。”
“太子姬檀,纵非主谋,亦有包庇纵容,软禁忠良之实,难当大任。”
“三皇子姬烨,勾结外敌,心怀叵测,买通敌手,刺杀忠良,更不必提。”
“至于这万里江山……”
南宫诀话音稍顿,目光掠过龙椅上积年的蟠龙雕纹,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讥诮。
“我南宫家世代为将,守的是边境烽火,护的是黎民安康,从不做那鸠占鹊巢之事。”
他抬手,指尖随意划过臂上仍在渗血的伤口,殷红在玄色衣料上洇开更深痕迹。
“烦请诸位从宗室子弟中,择一品行端正,年岁尚幼者拥立为新帝。”
此话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几位老臣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这煞神血洗金殿,竟当真不肯黄袍加身?
南宫诀仿佛没看见众人神色,继续道:
“至于朝政…”他语气平淡的像在说今日天气:“由丞相与六部共议,遇决断不下之事……”
他忽地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递到镇北将军府即可。”
这话说得随意,却让所有人心头一凛。
不必龙椅,不必名号,这京城、这天下,从今日起真正的主人是谁,已不言而喻。
“将军!”方才出声的老臣急急上前:“国不可一日无主,将军既不愿即位,也该受摄政王之衔……”
“不必。”
南宫诀截断他的话,转身时伤口被牵动,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
“我只要陛下——”他目光扫向龙榻上剧烈颤抖的皇帝,声音陡沉:“亲眼看着他的江山,如何在我南宫家麾下,太平昌盛。”
说罢竟不再理会满殿文武,径直朝殿外走去。
老管家连忙跟上:“少将军——不,将军您现在可是要回府?我立刻叫人给您包扎……”
南宫诀摆了摆手:“管家爷爷,不用了~”
“我现在要先去审一审那个……嘴硬的家伙。”
而且,快点把这里的事情搞完,他还得去接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