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刚刚睡醒的南宫诀揉了揉眼:“娘子怎么了……”
柳长雪摇摇头:“不知道……夫君你见过这个人吗?”
她感觉这个家伙比划的动作有点奇怪,但具体什么意思又看不出来,几乎像是要打架一样的那种感觉。
南宫诀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茫然的摇头:“没有……娘子,我害怕~我们把管家爷爷叫起来吧~~”
他边说边往柳长雪身后缩,一副受惊的模样。
那奴隶见二人要喊人,急忙跪着往前挪了两步,重重磕了个头,然后指着南宫诀的脸,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啊啊——”
“将,军。”
一阵略显奇异的怪叫后,两个歪歪扭扭的音节从他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
闻听此言,南宫诀心头一震。
这人认识他——或者说认识父亲。
是父亲旧部?还是西域那边的探子?
尽管心中思绪翻飞,但他脸上却满是懵懂:“娘子,他在说什么?”
柳长雪也拧了拧眉,安抚般的把南宫诀往身后拽了拽。
【将军?】
【难道这个人认识镇北将军?】
这般想着,她仔细打量那奴隶:见他虽然狼狈,但五官深邃,轮廓硬朗,确实有异域特征。
的确真的是西域人模样。
难道是镇北将军生前时所结识的关系?
不确定。
但若他真与已故的镇北将军有关,那……
想到这儿,柳长雪试探性地开口,语速放得很慢:“你认识……镇北将军?”
她边说,边用手比划了一个威武大将军的样子。
那奴隶眼睛猛地亮起,用力点头。
他指着南宫诀,又指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双手抱拳,做出一个效忠的动作,急切的“啊啊”叫着。
……
看来真是父亲当年认识的人。
南宫诀心念电转,面上却依旧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只怯生生地拉着柳长雪的衣袖撒娇:“娘子,他好奇怪……诀儿害怕~”
柳长雪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对奴隶道:“你既然认得将军,为何会流落至此?还成了……奴隶?”
她意有所指的示意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痕。
那奴隶见此,脸上露出悲愤之色。
他笨拙地用手比划着一系列的动作。
但柳长雪只能勉强看出几个骑马的首饰,还有打架的动作,最后就是一个被捆绑抽打的动作,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不过从这人眼中的那些屈辱和狼狈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经历。
柳长雪迟疑着开口:“你是说……你在西域遭遇了变故,被人俘虏,卖到了中原?”
奴隶重重点头,然后又急切地指向南宫诀,单膝跪地,右手抚胸,深深低下头——这是一个标准的西域部族宣誓效忠的礼节。
【他这是想认主?】
柳长雪心下明了。
若他真是镇北将军旧部,认出南宫诀是将军之子,想要追随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
她看了一眼身边依旧懵懂的夫君,叹了口气。
如今将军府这般光景,南宫诀又是这般模样,留下此人,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但若真是忠仆,任其流落在外甚至死于非命,也于心不忍。
这般想着,柳长雪抬了抬手,对奴隶说道:“你先起来罢。”
说完她随即又转向南宫诀,柔声商量:“夫君,你看他好像没有恶意,我们别把今晚的事情到处喊,暂时留下他在府里做些杂事,好不好?”
南宫诀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这人身份不明,留在身边就是个隐患;况且只有这么个家伙,除了招来注意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但他此刻不能表露半分,只能瘪着嘴,委委屈屈地点头:“哦……那娘子要让他离我远点,他刚才好奇怪!”
“好,都听夫君的~”
柳长雪应下,转而严肃地对奴隶说:“你可以留下养伤,但必须守规矩,不可再闹事,更不可惊吓到少将军,明白吗?”
那奴隶看了看南宫诀,又看了看柳长雪,似乎有些不解自己记忆中的将军为何是这般模样;
但他最终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柳长雪二人行了一礼。
“好了,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我会让人再给你送些伤药和吃食。”柳长雪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奴隶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想对南宫诀说什么,但在柳长雪的目光下,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房间内重新恢复安静。
南宫诀靠在柳长雪身边,小声嘟囔:“娘子,为什么要捡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回来……”
“或许是与将军府有缘?”
柳长雪替他掖好被角,柔声道:“睡吧,夫君,天快亮了。”
“哦~”
很快,身旁人的呼吸渐渐平缓。
柳长雪望着奴隶离去的方向,心中疑虑未消。
此人出现得太过蹊跷,虽看似认主心切,但在这敏感时期,不得不防。
于是翌日,她便吩咐管家寻来懂西域语的先生,又拨了个机灵的小厮,专门教那奴隶说中原话,同时也暗中观察其言行举止。
南宫诀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明镜似的——这人看年纪似乎并不大,所以并非父母的同辈战友,这奴隶八成是父母当年征战西域时结下的善缘。
只是如今局势复杂,他绝不能轻易相认!
于是南宫诀索性扮得更彻底,不仅对那奴隶避而远之,还整日缠着柳长雪。
“娘子~外面好热闹,我们再出去逛逛嘛~~上次都没玩尽兴!”南宫诀扯着柳长雪的袖子,眼巴巴地央求。
柳长雪被他磨得没法,加之也想透透气,便依了他。
两人于是又将京城年集逛了个遍,从东市的杂耍看到西市的灯谜,南宫诀仿佛要将那日错过的热闹全都补回来,直到月底,年集渐散,才消停下来。
除夕转眼将至。
将军府今年因归云楼盈利颇丰,手头宽裕了许多;柳长雪拍板,府中上下皆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作为年赏,另给每人裁了一套新衣。
仆从们欢天喜地,府内张灯结彩,清扫庭除,准备年货,一派忙碌喜庆景象。
柳长雪正坐在暖融融的屋里,捧着热茶,核算着年节的各项开支,宫里的帖子便到了。
“宣镇北将军府少将军及其夫人,于除夕夜入宫赴宴,共贺新春,并接待西域使臣。”
“……”
果然还是躲不过。柳长雪捏着那张烫金请柬,轻轻叹了口气。
除夕宫宴,款待外使,这般场合,带着“痴傻”的夫君前去……
“娘子,怎么了?”
看到柳长雪愁眉苦脸,南宫诀凑过来,好奇地看着请柬上华丽的纹样。
“宫里让我们除夕夜去吃饭。”柳长雪尽量说得轻松,试图把自己脸上的愁绪掩盖下去,心里却在哀嚎:
【这跟鸿门宴也差不了多少了。】
“皇宫?有好吃的吗?”
南宫诀眼睛一亮。
“有,有很多好吃的……”
柳长雪替他理了理衣襟,已经认清了现实,此刻正矮下身子试图柔声叮嘱:“但宫里规矩多,夫君一定要紧紧跟着娘子,不能乱跑,不能随便拿东西吃,记住了吗?”
南宫诀用力点头:“嗯!诀儿听话,跟着娘子!”
“更不能随便打人!”
——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