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罪崖顶的罡风,带着亘古的肃杀,吹拂着众人凝重的脸庞。笔冢无字碑如同沉默的巨人,祭坛上的凹槽则如同命运之眼,静静注视着挣扎的云九幽。
古刻上的警示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云九幽的灵魂深处。代价巨大,权柄至公!判官笔,绝非轻易可得之物。
“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里。”云九幽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他看向伙伴们,“我需要尝试。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苏沐晴眼中含泪,用力点了点头。
石昊低吼道:“九幽,干他娘的!老子信你!”
洛尘沉声道:“小心。祭坛符文蕴含规则之力,强行激活恐生变故。”
墨岩握紧了战斧:“我们给你护法!”
影依旧沉默,但微微侧身,将感知提升到了极致,警戒着深渊和来路。
云九幽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向崖顶中心那座灰白色的无字碑——笔冢。
就在他踏入无字碑方圆十丈范围的瞬间!
嗡——!!!
整座断罪崖仿佛活了过来!那弥漫在崖顶、无形无质的因果法则气息,骤然间变得如同实质的怒涛!一股沛然莫御、冰冷而宏大的意志轰然降临,瞬间将云九幽的意识拖入了一个由纯粹规则构成的世界!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的、如同银色河流般流淌的因果之线!每一条线,都代表着一个生灵的命运轨迹,一个事件的必然结果,一个世界的运行规律!
“试炼开始:审判者资格检定。”一个毫无情感、如同天道纶音的声音直接在云九幽灵魂深处响起。
第一重:本心之问!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他仿佛回到了云家覆灭的那个血色夜晚!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父母、族人临死前绝望而悲愤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拿起刀!杀回去!杀光那些仇人!用他们的血祭奠亡灵!力量!你需要力量!黄泉图可以给你!去杀戮!去复仇!这是你的权利!”
画面再转,又变成了石昊在断魂崖底浴血死守、即将被清道夫机甲撕碎的瞬间!那个声音再次蛊惑:“救他!用判官笔!改写他的命运!让他活下来!他是你兄弟!你有这个权力!现在就用!只需要轻轻一划……”
紧接着,是姜璃在天谕宗云台上,冷漠地宣布追捕叛逆的场景……声音充满了怨毒:“她背叛了你!利用她!抓住她!用判官笔让她承受最痛苦的折磨!让她后悔!让她……”
一幕幕过往的抉择点,带着最强烈的情绪冲击和极端诱惑的选项,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云九幽的意志!每一次诱惑,都直指他内心最深处的仇恨、守护的执念与痛苦!
“滚!”云九幽的灵魂发出怒吼!他眼中血光闪烁,黄泉图的力量几乎要失控爆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轮回玉碟碎片在识海深处散发出温润而坚韧的清辉,守护着他最后一丝清明!复仇是动力,但不是滥杀的理由!守护是责任,但不能肆意篡改命运!背叛是痛苦,但不能沉沦于私怨报复!判官之权,绝非私刑!
“审判……需要公正!而非……宣泄私欲!”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在灵魂中呐喊!
第二重:业力之秤!
眼前的幻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无数道血红色的、纠缠着痛苦与怨念的因果丝线,如同毒蛇般从虚空中伸出,缠绕上他的灵魂!那是他修炼黄泉图吞噬万千生灵积累的业力!是他在逃亡路上为求自保而杀戮的因果!是每一次使用禁忌力量所带来的反噬与罪孽!
业火!赤红色的、焚烧灵魂的业火凭空燃起!沿着那些血红的因果线蔓延而来!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烧成灰烬!无数被他吞噬的亡魂在业火中发出凄厉的哀嚎,控诉着他的罪行!
“罪孽深重!当受业火焚魂之刑!”冰冷的声音宣判着。
“啊——!”云九幽发出无声的嘶吼!灵魂被业火灼烧的痛苦几乎让他崩溃!黄泉图在体内疯狂震动,试图吞噬业火,却如同火上浇油!就在他意识即将沉沦于无边罪孽与痛苦之时,怀中的魂钥碎片猛地爆发出温暖纯净的魂光!这魂光如同甘泉,浸润着他被灼烧的灵魂,带着一种安抚与净化的力量。同时,轮回玉碟的清辉也变得更加明亮,守护着他意识的核心。
“业力……我认!”云九幽在无边的痛苦中挣扎,灵魂的意志却如同淬火的钢铁,反而更加凝聚!“吞噬为求存!杀戮为护道!罪孽我担!业火我受!但这审判之权……我要用它……斩断更大的不公!撕碎那伪天道强加于众生的枷锁!此心……不悔!”
第三重:审判真意!
业火骤然消失。眼前出现无数模糊的、正在发生的景象:
一个为富不仁的豪强正在欺压贫民,贫民绝望的眼神……
一个宗门长老为私利构陷忠良,忠良含冤受刑……
伪天道的清道夫冷酷地执行“净化”,无数流亡者家园被毁,化为飞灰……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审判他!惩罚他!抹杀他!你有这个力量!执笔书写!彰显你的意志!这就是审判!”
景象不断切换,充斥着世间种种不公与黑暗。每一次,都给出一个看似“正义”实则充满私心与暴戾的审判选项。
云九幽沉默了。他站在无数景象交织的虚空,看着那些痛苦与不公,灵魂深处翻涌着愤怒与无力。判官笔在手,似乎真的可以快意恩仇,以暴制暴。但……这就是审判的真谛吗?太古判官的身死道消,古刻上“天地公理”的警示,在他心中回荡。
他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任何一个具体的对象,而是指向了那构成所有不公景象的、无形的、冰冷的……规则本身!
“真正的审判……”他的声音在规则虚空中响起,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沉凝,“不是针对某个个体的私刑!而是……对扭曲规则本身的修正!是对强加于众生‘天命’的抗争!是让这天地……重归应有的秩序与公理!伪天道……才是最大的不公之源!我之审判……当指向它!”
轰隆——!!!
整个规则虚空剧烈震动!那冰冷的审判之音第一次出现了停顿。缠绕在云九幽灵魂上的业力血线并未消失,但那股冰冷宏大的意志中,似乎多了一丝……认可?
断罪崖顶。
在石昊等人紧张的注视下,站在无字碑前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云九幽,身体猛地一震!一口带着丝丝黑气的淤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金纸般惨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倒下!
“九幽!”苏沐晴惊呼,就要上前。
“别动!”洛尘一把拉住她,脸色凝重,“试炼还没结束!他的灵魂波动……在蜕变!”
果然,云九幽虽然摇摇欲坠,但眼睛却缓缓睁开。那眼神,褪去了之前的暴戾与急躁,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明悟与……责任!仿佛在业火中重生,在拷问中明志!
也就在他睁开眼的刹那,那座灰白色的无字碑,骤然爆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威严与沧桑!
试炼……通过!
云九幽感受着灵魂深处残留的剧痛和那沉甸甸的明悟,目光坚定地投向那座残破的祭坛,以及祭坛中心那与黄泉图轮廓完美契合的凹槽。他心中没有狂喜,只有一种踏上荆棘王座般的沉重与决绝。
而在他通过试炼的瞬间,意识深处,仿佛有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亲切熟悉的守护意志,如同清风拂过,带着欣慰与鼓励,一闪而逝。那感觉……竟与他体内的轮回玉碟碎片,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