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膳堂,人声鼎沸。巨大的蒸笼冒着滚滚白气,劣质灵米那股特有的、带着土腥味的寡淡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长长的队伍缓慢移动,领取着每日定量的、勉强果腹的饭食。嘈杂声中,是弟子们对修炼资源、对管事克扣的低声抱怨。
云九幽排在队伍末尾,手中粗糙的木碗冰凉。他刻意收敛气息,将自己融入这片灰蒙蒙的背景里,如同最不起眼的尘埃。轮回之瞳的视野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前方。
他的目光扫过负责分发食物的杂役弟子。那是个瘦小的青年,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机械地重复着舀饭的动作,眼神空洞麻木,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就在云九幽的目光掠过他低垂的眼睑时,异变陡生!
那麻木的眼底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芒如同被惊扰的毒虫,骤然一闪!一个扭曲、狰狞、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虚影,瞬间浮现又湮灭!速度快到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血魂奴印!
云九幽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极致的寒意中冻结!云水镇破庙中那炼魂血池的景象、黑袍人猩红的双眼、被抽离生魂的干瘪尸体…所有恐怖的记忆伴随着这熟悉的符文,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杀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理智,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死死咬住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强行压下那几乎失控的暴戾。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让他保持着表面的木然。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过杂役弟子递来的、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微微点头,转身走向角落一个最不起眼的位置。
坐下,低头,佯装进食。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锋利的钩子,牢牢锁定了那个分发食物的杂役。杂役弟子分发完一轮,趁着短暂的间隙,快速而隐蔽地扫视四周,眼神深处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他佝偻着背,如同受惊的老鼠,朝着膳堂堆放杂物的后门方向挪去。
云九幽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起身,借着人群的掩护跟了上去。左手袖袍的阴影里,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烟气(无相)微微波动,传递着模糊的方位指引。
杂物堆积的后巷,弥漫着馊水的气味。杂役弟子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快速走向一个穿着稍好灰衣、袖口镶着银边、面相油滑精明(钱执事)的中年人。两人没有言语,杂役弟子飞快地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东西塞进钱执事手中。钱执事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警惕地环顾四周,迅速将东西收入袖中,低声呵斥了一句:“机灵点!别露马脚!”随即转身匆匆离去。
杂役弟子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低着头,快步返回膳堂。
云九幽靠在冰冷的墙壁后,阴影笼罩着他的脸。轮回之瞳清晰地“看”到钱执事袖中那油纸包上残留的、与杂役弟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符文同源的、微弱却污秽的邪气。
血魂宗的触须,已经如同毒藤,深深扎入了玄天宗外门的血肉之中。从最底层的杂役,到掌管实权的执事。这看似祥和的仙门,内里早已腐朽生蛆。而“人丹”的线索,或许就藏在这张蛛网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