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带着浓重腥锈味的液体,包裹着残破的躯体,渗入每一道裂开的伤口,带来刺骨锥心的寒意和腐蚀般的剧痛。
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无际的墨海深处,沉重得无法挣脱。只有灵魂深处那一点与轮回玉碟碎片相连的微弱悸动,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闪烁着,维系着最后一丝生命之火不灭。
“呃…”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从云九幽干裂、沾满污浊液体的唇间溢出。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模糊、摇晃,如同隔着一层污浊的毛玻璃。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仿佛永远笼罩在黄昏暮色中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死寂的铅灰。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腐朽、硫磺、血腥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阴冷死气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针,刺痛着肺腑。
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汞。左肩的湮灭空洞依旧存在,如同一个贪婪的深渊,缓慢地吞噬着周围一切生机,带来持续不断的、深入骨髓的虚弱感和撕裂痛楚。契约反噬的黑色纹路爬满了他的脖颈、脸颊,甚至蔓延到了右臂,如同丑陋的毒藤,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灵魂被啃噬的剧痛。全身的骨头仿佛都碎了,经脉寸寸断裂,残存的微薄灵力在体内如同游丝,几乎无法调动。
他挣扎着,用唯一能动的右臂,支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
哗啦…
身下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他这才看清,自己半泡在一片浑浊、泛着黄绿色的粘稠水流中。水流冰冷刺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而身下硌着他的,是无数惨白、断裂、堆积如山的——骸骨!人类的、兽类的、形态怪异的…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浑浊水流的深处。这里,竟是一片由白骨铺就的荒芜河滩!
“黄…泉?”一个源自古老传说的名词,带着极致的寒意,浮现在云九幽混乱的脑海中。他环顾四周,除了无尽的骸骨和呜咽流淌的浑浊河水,只有远处影影绰绰、形态扭曲怪异的黑色枯木,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矗立在死寂的荒原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除了河水缓慢流淌的呜咽,听不到任何虫鸣鸟叫,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活力。这里是亡者的国度,生者的禁区!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心头。伤势沉重到无以复加,灵力枯竭,身处绝境死地…这比坠入葬魔古渊更加令人窒息。
“婉儿…伙伴们…”林婉儿的笑容,石昊的怒吼,苏沐晴的泪水,洛尘的智慧…一张张面孔在脑海中闪过,带来锥心的痛楚和一丝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意。“不能死…我答应过…要回去!”
求生的意志,如同黑暗中迸发的火星,开始顽强地燃烧。他艰难地挪动着身体,试图爬离这冰冷的黄泉水和骸骨堆。每一次微小的动作,都牵动全身伤势,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冷汗混合着污浊的液体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
突然!
心口处,那沉寂许久的轮回玉碟本体,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股比周围环境精纯、古老得多的幽冥死气,从中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浸润着他近乎枯竭的经脉。这股死气冰冷刺骨,带着绝对的寂灭之意,却奇迹般地暂时压制住了左肩湮灭空洞的缓慢扩张,也让契约反噬的黑色纹路躁动稍微平复了一丝!
“玉碟…在吸收…此界气息?”云九幽敏锐地察觉到玉碟的异动。它似乎在这个纯粹的死寂环境中,如鱼得水,开始本能地汲取力量,并反馈一丝极其微弱的力量护持他。
这微弱的反馈,如同沙漠中的一滴甘霖!云九幽精神猛地一振!他立刻尝试引导这丝来之不易的幽冥死气,小心翼翼地冲刷、温养着残破不堪的身体。虽然过程痛苦万分,如同用冰刀刮骨,但这却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体内这微弱的生机时。
哗啦…哗啦…
不远处的浑浊河水中,突然冒起了几个巨大的气泡!紧接着,几个模糊、扭曲、仿佛由烂泥和骸骨拼凑而成的怪物头颅,缓缓从水面下探出!它们没有眼睛,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漩涡,死死地“盯”住了河滩上那唯一的、散发着微弱生者气息的目标!
一种源自食物链顶端的、纯粹的贪婪和饥饿的意念,如同实质般锁定了云九幽!
幽冥界的“居民”,发现了他这个闯入的“活物”!
云九幽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对抗这些未知的恐怖怪物?
“呜…吼…” 低沉、沙哑、仿佛无数亡灵哀嚎混合的嘶吼从那些怪物口中发出。它们蠕动着令人作呕的身躯,开始朝着河滩缓慢而坚定地爬来,在骸骨堆上留下湿滑粘稠的痕迹。
绝境,再次降临!比之前更近,更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