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巍峨的金山(阿尔泰山)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大军已疲惫不堪,减员严重。风雪更大,山路崎岖。
更要命的是,斥候带回一个噩耗:乌孙昆弥翁归靡已坚壁清野,赤谷城严阵以待!更可怕的是,有传言说汉朝西域都护郑吉正在集结兵马,意图截断匈奴退路!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翻过金山就是送死!”
“乌孙人早有准备!我们打不过!”
“汉军要抄我们后路!回不去了!”
“粮食快没了!我们都要冻死饿死在这里!”
恐慌在营地中爆发!附属部落的士兵开始成批逃亡!丁零王阿史那和坚昆王骨力虽竭力弹压,但军心已散!
连匈奴本部士兵也士气低落,怨声载道。右贤王兰鞮冷眼旁观,左贤王挛鞮稽粥忧心忡忡。
大军,濒临崩溃!
金山脚下,风雪怒号。十五万大军停滞不前,如同一盘散沙。各部首领齐聚单于金帐,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失败和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
狐鹿姑知道,这是最后的关头。任何说教和命令都已苍白无力。他需要一场震撼灵魂的仪式,一场将所有人的命运彻底绑在一起的献祭!
他没有坐在胡床上,而是走到大帐中央,站在众人面前。他解下象征单于权威的金狼头冠,脱下保暖的貂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皮甲。寒风从帐帘缝隙灌入,吹得他须发皆张。
“勇士们!”狐鹿姑的声音嘶哑,却穿透了风雪的呼啸,“看看我们!像什么?!一群被风雪吓破了胆的绵羊——!!”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金刀!刀光在昏暗的帐内闪耀!“我们是谁——?!我们是草原的雄鹰!是漠北的苍狼——!!我们的祖先!曾让汉人的皇帝在白登山瑟瑟发抖!曾让西域诸国俯首称臣——!!”
“如今呢?!”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和耻辱,“我们被风雪阻挡!被饥饿折磨!被恐惧支配!甚至被自己人背后捅刀——!!”他的目光如电,狠狠扫过兰鞮!
“我们忘了!忘了长生天赐予我们的勇气!忘了流淌在血脉里的骄傲——!!”狐鹿姑的声音如同受伤头狼的咆哮,“金山就在眼前!翻过去!就是乌孙的沃土!那里有堆满粟米的粮仓!有肥壮的牛羊!有温暖的房屋!有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危险,“如果我们在这里退缩!在这里内讧!在这里等死——!!”他猛地将金刀狠狠插在面前的地上!“那么!我们!我们的妻子!我们的孩子!都将成为风雪中的枯骨!成为汉人史书上的笑柄!成为被长生天唾弃的懦夫——!!!”
帐内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狐鹿姑的话,如同重锤,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本单于知道!你们恨!恨风雪!恨饥饿!恨这该死的远征!甚至恨我——!!”狐鹿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我们没有选择——!后退是死!前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猛地拔出地上的金刀!刀锋寒光凛冽!“今日!在这长生天注视的金山脚下!本单于!匈奴的大单于!狐鹿姑——!愿以血为誓!与诸部同生共死——!!”
话音未落!狐鹿姑左手猛地握住锋利的刀刃!狠狠一划——!
“噗——!”鲜血瞬间涌出!顺着手腕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
“啊——!”帐内一片惊呼!谁也没想到单于会自残明志!
狐鹿姑脸色苍白,却高举流血的手腕,声音因剧痛而颤抖,却无比坚定:“以此血为誓——!此战!本单于必冲锋在前!退后一步!天诛地灭——!!”
“胜!则共享富贵!败!则同赴黄泉——!!”
“若违此誓!犹如此刀——!!”他猛地将染血的金刀再次狠狠插入地面!刀身嗡嗡作响!
震撼!绝对的震撼!看着单于手腕上汩汩流出的鲜血,看着他那决绝而疯狂的眼神,所有的怨恨、猜忌、恐惧,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原始、更悲壮的情绪所取代!
左贤王挛鞮稽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猛地抽出自己的弯刀,同样在手掌上一划!鲜血淋漓!“挛鞮稽起!愿随大单于!同生共死——!踏平乌孙——!!”
丁零王阿史那双目赤红,怒吼着割破手掌:“阿史那!愿为前锋!死战不退——!!”
坚昆王骨力、浑邪王浑图、屈射王屈律……甚至右贤王兰鞮,都被这血腥而神圣的一幕所震撼!他们纷纷抽出佩刀,割破手掌或手臂!
“愿随大单于!同生共死——!!”
“踏平乌孙——!!”
“共享富贵——!!”
“同赴黄泉——!!”
怒吼声!咆哮声!混合着血腥气!冲破了金帐!在风雪呼啸的金山脚下回荡!
十五万大军被这冲天而起的血气所感染!所有的疲惫、恐惧、离心离德,在这一刻被强行压制,转化为一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疯狂战意!
狐鹿姑脸色苍白,任由亲卫包扎伤口。他看着帐内群情激愤的首领,看着帐外被点燃士气的士兵,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知道,这凝聚是暂时的,是用他的血和极致的恐惧换来的。真正的考验,在金山之后,在赤谷城下。但至少此刻,这支濒临崩溃的军队,再次变成了一头饥饿而危险的狼,目标直指乌孙!
“传令——!”狐鹿姑的声音因失血而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埋锅造饭!饱餐一顿!明日翻越金山——!目标赤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