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是被一阵甜香味儿馋醒的。
不是道观里的香灰味,也不是食堂的青菜味,是那种裹着糖衣的酸甜气,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邓梓泓正对着一面小镜子梳头,头发上还沾着点黄灰——是昨天诈弹的“后遗症”。
“啥味儿啊?”沈晋军吸了吸鼻子,“你偷藏糖了?”
邓梓泓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似的。是老祖宗,听说青霖子掌门真给他弄了十车糖葫芦,这会儿正在前殿门口分呢,全山的道士都跑去抢了。”
“十车?”沈晋军眼睛都亮了,“那得多少串?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了!”
他顾不上穿好道袍,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跟一个人撞了满怀,手里的桃木剑差点飞出去。
“对不起对不起!”沈晋军抬头一看,是王总,正举着个小本本,上面记满了字,看着像笔记。
“小沈道长!可算找着你了!”王总一脸激动,“我刚才听老祖宗说,吃糖葫芦能招财,你帮我算算,我吃几串能让公司上市?”
沈晋军差点被口水呛到:“糖葫芦招的是口水,不是财运!您还是多吃点核桃,补补脑子吧。”
叶瑾妍的笑声从桃木剑里传出来,脆生生的:“我看他需要补的不是脑子,是常识。”
摆脱了王总,沈晋军和邓梓泓往前提跑,远远就看见前殿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全是道士,有蹲在地上啃的,有往兜里塞的,还有拿符纸包着的,哪还有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人群中间,玄清子老祖宗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腿上放着个大筐,筐里全是糖葫芦,他一边往道士们手里塞,一边吆喝:“都别急!人人有份!吃了我的糖葫芦,画符不手抖,捉鬼有劲头!”
“老祖宗这是在带货啊。”沈晋军看得直乐,“比直播间的主播还能吆喝。”
邓梓泓没理他,挤进去抢了两串,递给他一串:“赶紧吃,青云子师叔说要拿糖葫芦炼丹,再不吃就没了。”
沈晋军接过来咬了一口,山楂酸得他眯起眼睛,糖衣甜得发齁,俩味儿混在一起,居然还挺好吃。“炼丹?”他含糊不清地说,“用糖葫芦炼丹?炼出来是酸的还是甜的?”
“谁知道呢。”邓梓泓也咬了一口,嘴角沾了点糖渣,“上次他用橘子皮炼丹,炼出来一股橘子汽水味儿,被老祖宗骂了三天。”
两人正吃着,青霖子掌门匆匆走过来,脸都绿了:“老祖宗!您别再分了!那是给香客准备的伴手礼!”
“香客哪有我的徒子徒孙重要?”老祖宗瞪了他一眼,又塞给旁边小道童两串,“拿着!不够再跟我说,让青霖子给你们买!”
青霖子掌门捂着胸口,估计是气得肝疼。
沈晋军看得直乐,刚想再拿两串藏起来,就看见那个黑袍男人站在人群外围,正盯着老祖宗手里的糖葫芦,眼神怪怪的。叶瑾妍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在往糖葫芦里放东西,是黑色的粉末,阴气很重!】
沈晋军心里一紧,顺着叶瑾妍说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黑袍男人趁人不注意,往旁边一个装糖葫芦的筐里撒了点东西,动作快得像蚊子叮。
“邓梓泓!”沈晋军碰了碰他的胳膊,“看那边!黑袍男不对劲!”
邓梓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变了,刚想上前,就被老祖宗拦住了。
“别动。”老祖宗嘴里叼着半串糖葫芦,声音却很清楚,“让他放,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药厉害,还是我的糖葫芦厉害。”
他悄悄用拐杖往那个筐里捅了捅,筐底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
黑袍男人放完粉末,转身就想走,却被两个小道童拦住了,正是看守丹房的那两个,手里还拿着符纸:“这位先生,老祖宗请您过去吃串糖葫芦。”
黑袍男人脸色一变,想绕开,老祖宗突然站起来,手里的糖葫芦对着他一指:“跑啥?我这糖葫芦里加了‘料’,专门给你这种戴黑口罩的准备的。”
话音刚落,黑袍男人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都白了,嘴里还冒着白沫。
“咋回事?”沈晋军看得一愣,“他中邪了?”
“是泻药。”老祖宗得意地晃了晃拐杖,“我早看他不对劲,昨天就让清风在他茶里加了点‘好东西’,没想到他今天还敢来捣乱,正好一起发作。”
沈晋军和邓梓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老祖宗是真腹黑啊,居然用泻药对付黑月会的人。
青霖子掌门赶紧让人把黑袍男人拖下去,估计是送去茅房了。他走到老祖宗面前,苦着脸:“老祖宗,您下次能不能别用这么...接地气的办法?传出去丢龙虎山的人。”
“丢啥人?”老祖宗把最后一串糖葫芦塞进嘴里,“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好办法,总比你画符被风吹破强。”
青霖子掌门的脸又红了,转身就走,估计是不想再跟老祖宗掰扯。
解决了黑袍男人,交流会的流程继续进行,只不过画风彻底跑偏了。原本该切磋道法的环节,变成了“糖葫芦品鉴大会”,道士们聚在一起讨论哪种糖葫芦好吃——山楂的酸甜,山药的面糯,橘子瓣的清爽,争得面红耳赤,比讨论符咒时还认真。
沈晋军也凑了个热闹,还总结出一套“吃糖葫芦心得”:“要我说,还是山楂的最正宗,去核的不如带核的有嚼劲,糖衣薄的比厚的爽口,最好再蘸点芝麻,香!”
“就你懂。”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再吃下去,你的抽象符都能画出糖葫芦形状了。”
“那挺好啊。”沈晋军不以为然,“就叫‘招财进宝糖葫芦符’,肯定好卖,十块钱一张,买三送一。”
正说着,老祖宗突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都别吃了!接下来是交流会的重头戏——抓鬼比赛!”
“抓鬼比赛?”沈晋军眼睛一亮,“抓着有奖不?能换糖葫芦不?”
“奖三车糖葫芦!”老祖宗大手一挥,“后山乱葬岗有几个调皮的鬼,谁能把它们抓回来,糖葫芦随便吃!”
道士们瞬间沸腾了,刚才还在讨论糖葫芦的,这会儿都掏出了符纸和罗盘,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冲去后山。
邓梓泓拽了拽沈晋军的胳膊:“走,咱也去凑凑热闹,抓个小鬼回来,说不定真能换糖葫芦。”
“不去。”沈晋军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昨天那小女鬼哭起来太吓人,我怕被她缠上,晚上做噩梦。再说了,抓鬼多累啊,不如在这儿等着吃现成的。”
叶瑾妍笑得更欢了:“我看你是怕输,上次抓个饿死鬼都差点被反追三条街。”
“那是意外!”沈晋军不服气,“那饿死鬼太能跑,比外卖小哥还快!”
两人正拌嘴,就见一群道士浩浩荡荡往后山走,老祖宗拄着拐杖跟在后面,还时不时回头喊:“都慢点!别把鬼吓跑了!抓活的!要能跟我玩捉迷藏的那种!”
沈晋军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龙虎山交流会其实挺有意思的。没有想象中的严肃刻板,反倒像个大型游乐场,有会带货的老祖宗,有抢糖葫芦的道士,还有用泻药对付反派的操作,比他以前在横江市接的任何订单都热闹。
他咬了口手里的糖葫芦,山楂的酸味混着糖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心里突然有点舍不得离开。
不过,舍不得归舍不得,他还是更想念流年观的破竹椅,想念土地爷偷藏的饼干,想念张梓霖带来的薯片,当然,还有一直陪着他的叶瑾妍。
“等回去了,”沈晋军摸了摸桃木剑,小声说,“我给你画张糖葫芦符,保证比老祖宗的还甜。”
桃木剑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回应。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照在满地的糖葫芦签上,闪着亮晶晶的光。远处传来道士们的吆喝声和老祖宗的笑声,风吹过,带来阵阵甜香。
沈晋军知道,这场热闹的交流会总有结束的一天,但这段日子里的趣事,估计能让他笑到明年。至于黑月会的人...
他看了看手里啃剩的糖葫芦签,心里有了主意——下次再遇到,就给他们塞两串加了“料”的糖葫芦,保管比任何符咒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