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蹲在流年观厨房门口,看着邓梓泓围着块破围裙在灶台前忙活,乐得直拍大腿。
那围裙是他从废品站捡的,上面印着只掉了色的小熊,被邓梓泓系得歪歪扭扭,带子还拖到地上,沾了不少灰。
“我说邓道长,你这围裙比你那符纸还灵验啊。”沈晋军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至少能挡挡油星子,你那符纸连蟑螂都挡不住。”
邓梓泓正用锅铲搅排骨汤,闻言手一抖,半勺汤溅到围裙上,把小熊的脸烫出个印子。“要不是看你那锅漏得能养金鱼,我才懒得动手。”他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放,“萝卜切不切?不切我可直接扔了。”
“切切切!”沈晋军赶紧从菜篮子里掏出萝卜,那是早上从王屠户那儿顺的,还带着新鲜的泥土,“老张头特意嘱咐的,说少了萝卜,汤就没魂了。”
饿死鬼的影子飘在厨房门口,手里举着个豁口的碗,眼巴巴地瞅着灶台。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说闻着香味,想起小时候他妈给他炖的排骨汤了,就是总忘了放葱花。”
“还挺讲究。”沈晋军从调料盒里捏出把葱花,刚要往锅里撒,就被邓梓泓拦住。
“别瞎放!”邓梓泓皱着眉,“这汤里有血气,葱花属阳,容易冲散灵体的执念。”
“冲散啥?”沈晋军把葱花往汤里一撒,“老张头就是想闻闻葱花味,你还真当这是画符呢?”
话音刚落,就见汤面上的葱花突然自己漂成个圈,中间咕嘟咕嘟冒起个泡,像是有人在底下吹。饿死鬼的影子乐得在门口转圈,差点把张梓霖刚摆好的相机撞翻。
“哎哟!”张梓霖赶紧扶住三脚架,“这‘鬼工’咋还毛手毛脚的?我这镜头盖昨天刚粘好,可别再摔了。”
他正说着,就见邓梓泓端着锅往堂屋走,汤晃得差点洒出来。沈晋军赶紧跟上去,顺手从灶台上抓了四个碗——三个是豁口的,一个是缺底的,都是他从道观各个角落搜罗来的。
“分汤分汤!”沈晋军把碗摆到供桌上,“饿死鬼一碗,镇观神鸡一碗,剩下的咱仨分——邓道长,你那碗少装点,省得晚上闹肚子,还得麻烦萧医生。”
邓梓泓刚要反驳,就见镇观神鸡“扑腾”一声跳上供桌,对着装汤的大碗猛啄,溅得满桌都是油星子。饿死鬼的影子飘过去,用袖子给鸡擦了擦嘴上的油,像是在照顾小朋友。
“这俩还挺和谐。”沈晋军端起自己那碗,刚喝一口就皱起眉,“邓梓泓,你盐放多了吧?齁得我想啃道观门口的树皮。”
“嫌咸自己加水。”邓梓泓面无表情地喝着汤,嘴角却悄悄沾了点油,“我龙虎山的菜谱里,盐是辟邪的,多放有益。”
张梓霖举着相机拍喝汤的场景,突然“咦”了一声:“晋军,你看饿死鬼那碗,葱花总在碗边转,像是在跳广场舞。”
沈晋军往白色影子的碗里瞅,果然有圈葱花围着碗沿漂,还时不时“啪嗒”掉个葱花到地上,正好落在神鸡脚边。
“老张头在跟饿死鬼互动呢。”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他说以前摆摊时,总给隔壁的要饭小孩留块肉,那小孩就爱往他汤里撒葱花,说这样香。”
“挺暖啊。”沈晋军掏出手机,对着碗里的葱花拍了张照,发了条朋友圈:“今日加餐,感谢老张头赞助的排骨汤,葱花管够。”
没过两分钟,萧霖就发来评论:【少给灵体喂带调料的食物,容易引发能量紊乱——另外,邓梓泓的围裙该洗了。】
“萧医生还挺懂行。”沈晋军笑着把手机揣起来,刚要再喝口汤,就听见《玄门接单App》“叮咚”响了。
新订单定位在城西的老钟表店,备注写得挺玄乎:“店里的老座钟半夜总自己敲十三下,指针倒着转,老板说看见钟摆上坐着个穿马褂的老头,吓得连夜搬到儿子家住了。”
“2500块!”沈晋军眼睛一亮,把碗往桌上一放,“比屠户那单少500,但不用闻猪血腥味,值了!”
邓梓泓也放下碗,擦了擦嘴:“老座钟容易藏灵体,尤其是民国以前的,说不定是修钟表的老匠人,执念在钟摆上。”
“管他啥匠人,先去看看再说。”沈晋军拽起张梓霖就往外跑,“把相机带上,说不定能拍到钟摆跳舞,比拍喝汤有爆点。”
张梓霖被拽得踉跄,相机差点撞在门框上:“等等!我汤还没喝完呢!”
饿死鬼的影子飘到门口,对着他们摆了摆手,手里还举着个没吃完的萝卜,像是在说“路上小心”。镇观神鸡也跟着“咯咯”叫了两声,像是在送行。
邓梓泓最后一个出门,临走前回头看了眼供桌——饿死鬼的碗里,葱花还在转圈,汤面上漂着片萝卜,像是有人特意留给他的。
他嘴角动了动,突然从黄布包里掏出张符纸,往供桌腿上一贴——不是驱邪的,是张画着个歪歪扭扭太阳的平安符,像是小孩涂鸦。
“走了。”邓梓泓转身追上沈晋军,黄布包上的流苏晃得比平时欢实。
叶瑾妍的笑声从桃木剑里飘出来,混着沈晋军和张梓霖的吵嚷声,还有远处老钟表店隐约传来的“当当”声。沈晋军摸了摸兜里的手机,突然觉得这汤喝得挺值。
至少,让两个惦记葱花的老伙计(鬼)凑了回热闹,挺好。
走到巷口时,沈晋军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冲道观喊:“饿死鬼!把碗刷了!用灶台上的铁丝球,别又用袖子擦!”
风从道观里吹出来,带着点排骨汤的香味,像是在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