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战火映红了半边天,而数千里之外的中源皇都龙渊城,却依旧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暗流汹涌,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为凶险。皇城西北角,一座名为“观星阁”的幽静殿宇,看似是清贵文人观星测象之所,实则是摄政王轩辕辰星运筹帷幄、掌控天下的暗室。
阁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轩辕辰星未着朝服,仅一袭玄色暗纹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白皙俊雅,也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他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九州坤舆图》前,目光幽深,仿佛能穿透图纸,看到南疆每一处烽火,听到每一丝哀嚎。
“消息确认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却让跪在阴影中的“九幽卫”统领幽泉将头埋得更低。
“确认无误,主上。”幽泉的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赫连飘渺贪功冒进,已堕入申屠病青‘诱敌深入’之彀中。铁勒军团损失不小,更棘手的是,西域那位摄政王,竟真说动了北戎狼骑、精灵箭手,连东海那群乌合之众的海盗也搅和进来,眼下风吼隘前,已是个群狼环伺的局面。西线,申屠明那小辈更是猖狂,连破数寨,兵锋直指鹰愁涧。”
轩辕辰星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落在南疆,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笑意:“群狼环伺?甚好。狼越多,争食时便咬得越凶。赫连飘渺这枚棋子,本就到了该舍弃的时候。她能以自身败亡,多消耗几分联军、北戎、精灵的实力,便是她最后的价值。”
他缓缓转身,烛光在他眼中跳跃,却映不出丝毫温度:“局势既变,我们的棋路也该变一变。告诉埋在黄金军团里的那些‘契子’,是时候动一动了。找机会,让精灵的箭‘不小心’射偏,落到北戎人的营地里;让联军的粮草,在看似海盗出没的水域被劫。手脚干净些,但要留下些似是而非的线索,指向赫连飘渺的残部,或者……雷烬那群海盗。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自会生根发芽。”
“属下明白,定会做得天衣无缝,如春雨润物,无声却致命。”幽泉沉声应道。
“还有,”轩辕辰星踱步到窗边,望着皇城层层叠叠的殿宇飞檐,“给澹台明镜传信,让她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了。雷烬那头喂不饱的豺狼,吃了我们那么多饵料,也该让他尝尝厉害。寻个恰当的时机,让她‘被迫’狠狠咬海盗一口,夺他几艘船,灭他几分气焰。记住,要像是不得已而为之,是战局演变的结果,而非我们背信弃义。东海这潭水,不能清,也不能浑到无法掌控,保持微妙的混乱,最符合龙渊城的利益。”
“澹台夫人深谙此道,必能掌握火候。”
轩辕辰星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地图上帝国腹地几个被朱砂重点标记、散发着隐晦气息的区域,那是皇族秘而不宣的几处禁地,与传说中的深渊裂隙有所关联。“那几处‘虫巢’,培育得如何了?”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冷酷。
幽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显然对那所谓的“虫巢”充满恐惧:“回主上,依‘玄冥子’大师提供的古法,以地脉阴气与活牲血食滋养,三头‘深渊蠕虫’母体已初步苏醒,然其凶戾异常,完全驯化尚需时日,且每日所需血食……量极大。”
“加快进度。”轩辕辰星命令道,不带丝毫情感,“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待南疆那些所谓的英雄们拼得两败俱伤,便是我们这‘净化’之力,涤荡寰宇,重塑新秩序之时。届时,什么联盟,什么义军,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皆为蝼蚁。”
“是!属下即刻去督办!”幽泉领命,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轩辕辰星独自立于巨大的地图前,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扭曲地投在象征万里江山的图纸上。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代表至高皇权的龙渊城位置,指尖冰凉。
朝堂波澜,暗箭难防
翌日,金殿上。虽皇帝轩辕列瘫痪在床,久不视朝,但每日的朝议仍由摄政王轩辕辰星主持,依例进行。只是今日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
太宰姬无咎的族兄姬仲魂,这位出身千年巫祝世家、须发皆白的老臣,率先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导向:“摄政王殿下,南疆战事胶着,赫连飘渺倒行逆施,引外族入室,实乃国之大耻!然老臣近日听闻,联军之中,竟有北戎蛮骑、精灵异族,乃至东海海盗身影!此等与虎谋皮之举,恐非长久之计,若驱狼引虎,则南疆危矣,帝国危矣!”
他话音未落,司马嬴破军,面容刚毅、浑身散发着铁血气息的军功世家代表,便冷哼一声,出列反驳:“仲魂大人此言差矣!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赫连飘渺勾结异族魔物,祸乱苍生,若不借助一切可助之力,难道要坐视南疆糜烂,魔焰北侵吗?本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全力支持联军,速平南疆之乱!”
司空公输磐,精神矍铄,捏了捏粗糙的手指,实则更关心实际:“支援可以,然粮草、军械、饷银从何而出?连年征战,国库早已空虚,各郡县仓廪十室九空,再加征赋税,恐生内变!”
宗伯姜明烛,面容古朴、气质庄严的神农氏后裔,忧心忡忡:“礼制不可废!与异族、海盗结盟,虽属权宜,然终非正道。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且陛下龙体欠安,储君之位空悬,国本动摇,岂能再兴刀兵于外?”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不休,各方势力代表藉着南疆战事,互相攻讦,实则是在为各自背后的利益集团争夺话语权和资源分配。
轩辕辰星高坐于摄政王位,面色平静地听着众人的争吵,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唯有当他目光扫过站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司寇皋陶玄时,眼中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皋陶玄,面容冷峻、目光如刀的上古法官皋陶血脉后裔,是已故大皇子轩辕辰光的坚定拥护者,一直对轩辕辰星得位不正心存疑虑,暗中仍在调查当年轩辕辰光遇害的真相。
“诸位公卿,所言皆有道理。”轩辕辰星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南疆之事,确需慎重。与异族结盟,实属不得已。然,帝国尊严不可失,礼制法度不可废。这样吧,支援联军之事,由司马府会同司空府统筹,量力而行,以不伤帝国元气为要。至于盟约细节……”他目光转向姬仲魂,“便由太宰府会同宗伯府详加议定,务求合乎礼制,不留后患。”
一番看似折中、实则将权力进一步收拢于自己嫡系手中的安排,暂时平息了朝堂上的争论。然而,那水面下的暗涌,却愈发湍急。
公子无尘,病榻谋国
散朝之后,皇城东南隅,一处名为“芷兰苑”的僻静宫苑内,药香弥漫。此处是皇后姬皇后外甥,公子无尘的居所。公子无尘而立之年,却因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常年深居简出,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清澈睿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迷雾。
此刻,他正与一位心腹老仆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杀机四伏。
“朝堂上的消息,公子想必已知。”老仆落下一子,低声道。
公子无尘轻轻咳嗽几声,指尖夹起一枚白子,沉吟片刻,落在棋盘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大臣们一唱一和,无非是想借南疆战事,进一步掌控资源,打压异己。我那表兄轩辕辰星……所图甚大啊。”
“南疆若平,无论是赫连飘渺胜,还是联军胜,摄政王都可借此攫取更大权柄,甚至……”老仆话未说尽,意思却明了。
“甚至逼宫篡位?”公子无尘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这龙渊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姬皇后在宫中步履维艰,我们能做的,便是尽量保全那些忠于陛下、心怀社稷的臣子,暗中积蓄力量。南疆的战报,尤其是关于申屠病青的,要设法拿到最真实的一份。或许……云将会是未来的变数。”
他轻轻推了推棋盘,局面上,那颗看似无关的白子,竟隐隐牵制了黑棋的一大片攻势。“告诉我们在南疆的人,眼睛放亮些,耳朵伸长些。特别是……关于当年辰光大哥之死的任何蛛丝马迹。皋陶玄那边,可以适当给予一些……方便。”
“老奴明白。”老仆恭敬应道。
公子无尘望向窗外,天空阴沉,似有山雨欲来之势。他身虽困于府邸,心却早已飞到了那波谲云诡的朝堂与烽火连天的南疆。这盘天下大棋,他虽是一枚看似无力的棋子,却也要拼尽全力,为这摇摇欲坠的帝国,为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寻一条生路。
南疆前线的默契与裂痕
与此同时,风吼隘内外,血与火的考验仍在继续。得益于申屠病青的稳健指挥和云将的纵横斡旋,联军顶住了赫连飘渺军团一次又一次的疯狂进攻。北戎骑兵的游击袭扰,如同附骨之疽,让铁勒的主力疲于奔命;精灵的箭雨与魔法结界,极大地削弱了腐化生物的威胁;而雷烬海盗对补给线的骚扰,也让黄金军团的物资供应开始吃紧。
这一日,联军巡哨在隘口外三十里处的一座废弃村落中,与一支黄金军团的巡逻队遭遇。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激烈。然而,在混战中,一支淬有剧毒、明显是精灵工艺的箭矢,却“意外”地射中了一名北戎什长的坐骑,导致那名什长坠马重伤。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支运输箭矢的联军小队在返回隘口途中,遭到“海盗”装扮的匪徒袭击,损失惨重,现场留下了几枚粗糙的、带有海盗标志的箭簇。
消息传回,北戎军营首先炸开了锅。阿史那雷鸣暴跳如雷,提着霜魂剑就要去找银叶王子理论,被阿史那雄风死死拦住。精灵方面则坚称箭矢绝无可能误伤友军,暗示是有人栽赃嫁祸。联军内部,猜疑的气氛开始弥漫。
云将闻讯,立刻召集各方代表,亲自调查。他仔细查验了那枚“精灵箭矢”和“海盗箭簇”,眉头紧锁。箭矢确是精灵工艺,但箭杆的磨损痕迹有些异常;箭簇粗糙,像是刻意做旧。他心中已然明了,这是有人从中作梗,意图破坏联盟。
“诸位,”云将的声音沉稳,压下了帐内的嘈杂,“此等拙劣伎俩,分明是离间之计。赫连飘渺与铁勒已是强弩之末,唯有使我等内讧,方有可乘之机。若我等因此心生芥蒂,岂不正中敌人下怀?”
银叶王子冷着脸:“我族箭手,绝不会犯此等错误。”
阿史那雷鸣哼了一声,但怒气稍减。
云将走到地图前,指向敌军后方:“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确凿证据,揪出内奸。同时,我们原定的‘裂骨峡谷’合围计划不变!唯有给予敌军致命一击,才能让这些宵小之徒的阴谋不攻自破!”
在云将的极力斡旋和申屠病青的威望压制下,这场风波暂时被压了下去。但信任的裂痕一旦产生,便难以完全弥合。每个人都更加警惕,联盟的运转,凭空增添了几分滞涩。
而在联军帅帐深处,申屠病青与云将对坐,面色凝重。
“看来,龙渊城的那位,已经迫不及待了。”申屠病青沉声道。
云将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与赫连飘渺拼得你死我活,正是他愿意看到的。接下来的仗,会更难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申屠病青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先把眼前的敌人解决掉。至于龙渊城……待南疆平定,老夫倒要看看,这轩辕辰星,能翻起多大的浪!”
南疆的战局,因远在龙渊的暗手介入,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而真正的风暴,还在酝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