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意识沉入万灵植府。
五道混沌虚影矗立远方,散发古老威压。
他“看”到玄黑铠甲盘坐小屋前,低诵佛经的声音传入意识,令他心神稍安。
“佛主,恶徒已然伏诛。”地狱察觉到他的降临,诵经声停歇,那覆盖面甲的头颅微抬,起身,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庄重地行了一个佛礼。
突然,他左臂铠甲掌心上一道裂缝张开,一道扭曲模糊的黑色人形虚影尖啸着从中窜出!
几乎在那冤魂出现的同一刻,幽暗却灼热的业火“轰”地自地狱掌心燃起,精准地将那虚影包裹。
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刺入叶晨意识,每一次火焰的跳动灼烧,都让那虚影淡化一分。
同时,他丹田内的轮回源藻一震,一股精纯灵力和令人心安的“功德”之力涌出,不断强化着他的肉身和神魂。
“可从那残魂记忆里找到此人的根脚?”叶晨直接发问。
地狱微微颔首,沉闷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粗略查到一些。此人名乌岱,圣宗治外一介散修,筑基初期修为。约两天半前才投靠黑煞教,对方许诺,待所谓‘大事’完成后,予他一万下品灵石。他眼下所为,便是替黑煞教驱使并控制这些赤练蛇与毒牙獾进行狩猎,将妖兽养肥养大。”
“他们想干什么?”叶晨追问。
“乌岱地位低,不知核心。但零碎记忆显示,所图甚大。”地狱顿了顿,“另外,他们借前城主的关系,通过高家官方渠道大量采购活体妖兽,运进谷里……目的不纯。佛主可以查那些妖兽尸体,或许有线索。”
叶晨点头,意识瞬间抽离,回归万瘴谷肉身。
浓烈的血腥与瘴腐味刺鼻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眼前一片狼藉,地面被兽血染成深褐,破碎的骨肉与兵器残片四处散落。
只有高阵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黯淡的法阵。
其他四人正飞快地处理妖兽尸体:张铁山用吸灵瓶收取妖丹,赵阮剜毒腺,王伟剥皮,钱贵分类零碎材料。
众人动作麻利,带着死里逃生后的急切。
叶晨看到众人脸上庆幸又兴奋,连受伤的张铁山也神色稍缓。
他们都清楚,谷中瘴气腐蚀极快,动作慢一点,这些用命换来的材料价值就会大跌。
张铁山在处理一条格外粗壮的赤练蛇时,抹去蛇皮上的血污,动作忽然一顿。
那蛇皮内侧,竟隐隐透出一种暗红色的诡异纹路,绝非天然生长所能形成。
“咦?”他低呼一声。
叶晨目光扫过,瞳孔骤然收缩——他系统学习过阵法,认得那绝对是人工刻画的阵纹!
黑煞教竟在活体毒物身上布阵?
他心头巨震,再仔细看去,不仅赤练蛇,连那些毒牙獾的硬皮之下,也隐藏着各式各样、功能不明的阵纹符痕,数量之多,令人头皮发麻。
连一旁调息的高阵偶然瞥见,都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面露凝重与不解。
纵使再无新的妖兽袭来,气氛也变得十分深沉浓重。
当最后一块有价值的材料被收起,天色已彻底暗透。
万瘴谷的夜晚降临,墨绿色的瘴气变得愈发浓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某些散发微光的毒菌提供些许照明。
刺骨的阴冷湿气裹挟着更浓的腐朽味渗入骨髓。
众人围坐在一件钵形法宝点燃的篝火旁,橘黄色的火焰驱散了大片黑暗和寒意,他们借着火光对材料进行初步的清理和封装,低声交谈着,气氛稍缓。
叶晨主动打破沉寂,看向张铁山:“张队长,你的伤势如何?”
张铁山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肩膀,咧嘴道:“小赵处理得及时,深是深了点,但没伤到根本,已无大碍。倒是萧道友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叶晨,“先前那番实力,可真是让……”
叶晨摇头哈哈一笑,打断道:“侥幸罢了,家族留给我的保命力量恰好被激发了,不值一提。”
见张铁山还想追问,他立刻指向地上那堆赤练蛇和毒牙獾的残皮,语气转为凝重:“那些都是小事。诸位,请看这些蛇皮獾皮上的痕迹!”
高阵闻言,强忍着过度动用阵法导致的内伤靠近,拿起一块獾皮仔细察看片刻,脸色蓦地一变:“果然!这纹路…绝非天然形成!是有人后期刻画上去的!”
叶晨顺势引导众人视线,望向兽潮来袭的幽深谷地方向:“能驱策天敌协同作战,还能在大量活体妖兽身上布设阵纹…黑煞教所图绝非寻常猎杀或资源收集。我们刚才遭遇的,恐怕只是他们计划的冰山一角。”
他看向张铁山和高阵,“张队长,高道友,此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立刻将发现上报,或者…就近深入查探!”
听到“深入查探”和“去最近收购点”时,钱贵正拿着材料的手微微一抖,脸上血色褪去少许。
张铁山沉吟片刻,决断道:“情况诡异,必须上报。我方实力低微,深入查探万万不可。明日我们便去万瘴谷最近的那个官方收购点,那里有叶家常驻修士,先将此事禀明,看上官如何定夺。”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话题打开,王伟一边擦拭戟刃一边后怕道:“这次兽潮太邪门,疯狂不说,天敌竟能合作,还直冲我们来,如同被人驱使一般。”
高阵推了推眼镜,声音虚弱但清晰:“绝非寻常兽潮,更像一支有组织、有预谋的军队发起的袭击。”
叶晨沉声接话:“恐怕黑煞教在图谋一件极大的坏事。”
钱贵喃喃附和:“要不是萧道友爆发,我们怕是全得交代在这…”
言罢,钱贵起身向叶晨重重的行了一礼,叶晨摆了摆手。
赵阮轻叹一声,语气尽量轻快地说道:“至少我们活下来了,还有这些收获……清点一下,除去萧道友应得的大头,每人应该能分到近百灵石呢。”
她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也掩不住一丝疲惫。
“等到这一趟顺利走完,大家就能拿到报酬,实现自己的心愿了。”
赵阮展露笑容,露出两颗虎牙。
恰时谷风吹得篝火一摇,光影在她脸上晃动,那笑容显得有些缥缈不定。
王伟闻言,掂了掂手中几乎装满的储物袋,脸上也露出真切的笑容:“是啊,这批灵石,加上我这些年攒的,够在云栖城内城买一栋灵居,真正成为云栖城的人,有资格加入城卫军了。以后就不用整天在这鬼地方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赚钱了。”
钱贵也低声接话,脸上带着憧憬却又有些勉强的笑:“嗯…够给我那生病的女儿买最好的丹药了,希望能药到病除…但愿这一路回去,能平平安安…”
这时王伟好奇看向张铁山:“张大哥,你以前就是城卫军的,云栖城在圣宗治下也算安稳,城卫军待遇那么好,你又为何退役了?以你练气七层的修为,混个副统领应该不难吧?”
众人目光顿时都聚焦在张铁山身上。
张铁山脸色沉了下来,叹了口气:“为何退役……吗?哼,当初的城卫军统领高峻岭,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我与他理念不合,处处受排挤。说是退役,其实也算被他逼走的。那人任人唯亲,打压异己,甚至…坊间早有传闻,说他与黑煞教有不清不楚的勾结。后来之事,我便不知了。”
王伟脸色一沉,怒道:“岂有此理!我正是听说圣宗治下安稳,才千里迢迢跑来谋生,竟有这等龌龊之事!”
叶晨适时插口:“如今高峻岭勾结黑煞教之事东窗事发,已然伏诛。张大哥,王兄,若你们还有意重归城卫军,此事过后,或可自便。”
张铁山和王伟闻言,同时震惊地看向叶晨。
两人刚要开口细问,却瞥见一旁的高阵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难看。
张铁山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道:“高老弟,我并非针对所有高家之人,你…”
高阵摆了摆手,打断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无妨。高家主脉近年来独断专行,前几日竟还妄图联合绣金楼逼宫城主府,简直不可理喻!高峻岭的罪行和死讯若传回高家,许多支脉族人同样感到愤怒和耻辱!若他的所作所为当真牵扯到黑煞教,进而连累整个高家清誉,那简直是…百死莫赎!”
他没有再说下去。
一阵沉默后,钱贵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这世道,能挣点安稳钱,家里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
他说话时,目光悄悄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尤其在伤势不轻的张铁山和王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夜色深沉,篝火噼啪,偶尔压过谷中远方的异响。
激烈的讨论间隙,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张铁山默默擦拭着玄铁重剑上的血污;赵阮小心地给王伟肋下的伤口换上新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她动作微微一滞;王伟检查着戟刃的磨损,眉头紧锁;高阵闭目调息,脸色依旧苍白;钱贵则低头一遍遍清点着收获的材料,手指微微发抖。
压抑的寂静中,只有篝火噼啪作响,以及谷深处传来的窸窣声。
赵阮为王伟包扎好伤口,目光扫过众人疲惫而沉重的脸庞,最终落在自己沾着血污和药渍的手上,轻声叹息道:“……也不知道,当初选择走上学道之路,或是来这万瘴谷搏命时,有没有想过会遇上今天这般光景。”
她的话像是在问大家,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一丝迷茫和劫后余生的感慨。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
张铁山擦拭重剑的动作慢了下来,摸了摸胸前一道旧的爪痕,沉默不语。
钱贵嘟囔着:“唉,当初?当初还不是为了赚灵石活命…”
高阵则淡淡开口:“家族需瘴谷内一味特殊药材,而我需历练与灵石突破瓶颈。”
叶晨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瘴雾,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
明日就要抵达那处位于万瘴谷深处的收购点了,黑煞教的蛛丝马迹指向那里。
他不知道,在那片更深的黑暗与迷雾之后,究竟会有怎样未知的挑战和危险,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