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山的风裹着松针的冷意,顺着石阶往上漫,刮在脸上像细针扎着。叶辰四人站在青石碑前,望着通往山腰的土路——路面覆着层薄尘,只有零星几处脚印,鞋印宽约三寸,边缘被风蚀得发毛,看磨损痕迹像是三四天前留下的,却偏偏在离石碑两丈远的地方断了,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里。
“走,往山腰去,盯着点周围。”叶辰攥了攥心口的通行牌,暖意还在丝丝往外渗,只是比刚才缓了些,倒像是那股若有若无的腐叶味,正随着脚步往上爬,悄悄裹住他们的脚踝。秦霜扛着玄铁斧走在最前,斧刃扫过垂到路中的松枝,“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透明的松脂顺着斧面往下淌,滴在地上凝成小珠,沾着尘土,倒像是颗蒙了灰的珠子。
山路比山脚陡了不少,苏禾走得额头冒细汗,粗布裙摆被路边的荆棘勾出个小口子。林澈放慢脚步跟在她身侧,时不时伸手扶一把路边的岩石——那些岩石上覆着层青苔,滑得很,稍不留意就会打滑。“你看那边。”林澈突然停住脚,指向右侧的陡坡,那里半人高的灌木丛有明显的压痕,几根枯枝断在泥里,上面还挂着片深黑色的布角,布面粗糙得像砂纸,边缘绣着道暗红色的纹路,歪歪扭扭的,像极了黑斗篷手下衣服上的纹样。
叶辰立刻蹲下身,指尖捻起那片布角。布面还带着点潮意,不像放了很久,指尖蹭过布纹,能摸到里面混着的粗麻纤维——和之前在赤焰洞见到的黑斗篷劲装一模一样。“是黑斗篷的人,他们来过这里,而且走得急。”他把布角塞进怀里,抬头往山腰望,云雾似乎更浓了,原本隐约能看到的几棵油松树,此刻只剩团模糊的绿影,连枝头的松果都看不清。
四人加快脚步,又走了约莫两刻钟,风里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钟声——“咚”“咚”,声音闷得像被棉花裹着,在山谷里绕了两圈,就没了踪影,连回音都淡得像没出现过。“是玄清观的钟声!”苏禾眼睛亮了亮,攥着布囊的手紧了紧,刚想往前跑,却被叶辰拽住了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过来,带着点薄汗,却很稳。
“慢着。”叶辰的声音压得低,目光落在前方的转角处,那里的尘土似乎比别处厚些,“正常的钟声该清亮,能传很远,这声太闷,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挡着,故意压低了似的。”话音刚落,秦霜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指了指转角后的地面:薄尘上印着一串清晰的脚印,比之前看到的更深,鞋尖朝着玄清观的方向,而脚印旁,还散落着几粒黑色的药渣——是安神散的残渣,颗粒比苏禾带的更细,边缘沾着点土屑,她昨天整理草药时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有人在观附近用了安神散?”苏禾皱起眉,捏紧了手里的驱邪草,草叶的糙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难道是道长怕有人闯关,提前撒的?”
“不像。”叶辰摇了摇头,他顺着脚印往前走了两步,转角后豁然开朗——玄清观的朱红大门就在不远处,门楣上挂着块发黑的木匾,“玄清观”三个字是用隶书刻的,笔画间的金漆早已剥落,只剩些零星的碎片嵌在木纹里。只是那两扇大门,竟用拇指粗的粗铁链锁着,铁链上还挂着把铜锁,锁芯里积着层薄灰,却不像锈死的样子,锁身泛着点被摩挲过的亮痕。
“门是锁着的?”林澈愣住了,他往前凑了两步,趴在门缝上往里看——院里铺着青石板,石板缝里长着些半尺高的杂草,东侧的厢房窗户纸破了个碗口大的洞,风一吹“哗啦”响,院里空荡荡的,连只雀鸟都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不对,刚才的钟声明明是从观里传出来的,要是没人,钟声怎么来的?”秦霜扛着玄铁斧走到门边,伸手推了推大门,铁链“哐当”响了一声,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肩头上。就在这时,叶辰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往旁边猛拉——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从观门上方的屋檐下窜了下来,那人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块黑布,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直劈秦霜的后颈!
“是黑斗篷的人!”林澈立刻拔出短刀,往黑影侧面刺过去。黑影反应极快,左脚往后一撤,侧身躲开短刀,弯刀改劈为扫,刀风带着凉意,直逼林澈的腰腹。叶辰的陨铁剑早已出鞘,他手腕一沉,剑脊稳稳挡住弯刀,“当”的一声脆响,火星溅在青石板上,落下去就没了踪影。黑影见偷袭不成,转身想往观后的树林跑,却被秦霜的玄铁斧挡住去路——秦霜的动作比他更快,斧刃贴着黑影的肩膀划过去,“嗤”的一声,削掉了他肩上的一块布,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劲装领口,赫然绣着和之前布角上一样的暗红纹路,像滴凝固的血。
“你们把玄清观的道长怎么样了?”叶辰的剑抵住黑影的咽喉,剑尖离皮肤只有半寸,声音冷得像山风。黑影咬着牙不说话,眼睛却往关门的铜锁瞟了一眼,眼神里藏着点诡异的笑意。苏禾趁机绕到门边,蹲下身看那把铜锁——锁芯虽然有灰,却很干净,不像长期没打开的样子,而且锁身上,还沾着点新鲜的木屑,颗粒很细,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撬过,木屑边缘还泛着点湿意。
“锁是刚被撬开又锁上的。”苏禾抬头看向叶辰,声音里带着点急意,“他们肯定进观里了,说不定道长已经……”
她的话还没说完,黑影突然往叶辰的剑上猛撞过去!叶辰想收剑已经来不及,剑尖划破他的咽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溅在青石板上,像朵暗红色的花。秦霜伸手去拦,却慢了半步,黑影直挺挺倒在地上,手指还指着观里的方向,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叶辰蹲下身,摸了摸黑影的腰间——除了一把弯刀,只有个巴掌大的布囊,布囊是深灰色的,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他捏起一点粉末,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混着点草药的苦味,不是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这粉末是什么?”林澈皱着眉,他刚想伸手去拿,却被苏禾拦住了。
“别碰,这是‘迷魂散’的变种。”苏禾从布囊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把粉末包起来,帕子的一角还沾着片野菊花干,“这种迷魂散比普通的烈,沾到皮肤会发痒,吸入会头晕,要是量大,还会让人昏迷。”她把包好的粉末塞进布囊深处,“得带回去仔细看看,说不定能知道他们想在观里干什么。”
叶辰站起身,看向玄清观的大门,铁链还在“哐当哐当”地晃,风一吹,声音在山谷里传得很远。刚才的钟声、被撬过的锁、死不张口的黑影……这一切像团乱麻,缠在心里,越理越乱。他抬手摸了摸心口的通行牌,暖意似乎又弱了些,反而那股腐叶般的冷味,越来越浓,从观里的方向漫出来,裹住了整个院子,连阳光都像是被挡住了,变得暗淡起来。
“先想办法打开锁,进观里看看情况。”叶辰握紧陨铁剑,目光扫过观门两侧的石狮子——左边的狮子爪子上,似乎沾着点新鲜的泥土,不像一直摆在这的样子,泥土里还混着根细小的草叶,是观外没有的品种。秦霜已经走到铜锁旁,玄铁斧举起来,正想往下劈,却被林澈拦住了。
“等等,这锁不对劲。”林澈蹲下身,指了指铜锁的锁孔,“里面好像卡着东西,要是硬劈,说不定会把锁芯卡住,到时候更难打开。”他从怀里掏出根细铁丝,是之前探赤焰洞时特意准备的,铁丝一头被磨得很尖。他把铁丝伸进锁孔,指尖轻轻转动,眼睛盯着锁芯的方向,没过多久,“咔哒”一声轻响,铜锁竟开了。
铁链“哗啦”一声落在地上,秦霜上前一步,推开大门——一股更浓的冷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点淡淡的血腥味,味道很淡,却很清晰,顺着风往鼻腔里钻。院里的青石板上,有几滴暗红的血迹,已经半干了,顺着血迹往厢房走,东侧厢房的门虚掩着,门轴上积着层灰,轻轻一碰就“吱呀”响,屋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在安静的观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厢房门口,秦霜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房门——屋里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二百零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