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
安道玄、秦武、炎龙武皇、剑无名、穆老……
武神城的最高战力，带着血与火的气息，在她身后，构筑成了一道沉默却坚决的防线。
然而。
那道银色的身影没有回头。
那双流淌着血泪的银眸，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
身后同族的呼唤与承诺，无法在她那片已经坍塌的世界里，激起半点涟漪。
她的世界，只剩下一片废墟。
废墟之上，只剩下仇恨。
和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小家伙。
谢星眠的目光，落在了下一个被冰雪禁锢的“雕塑”上。
一名皇境中期，脸上的惊恐已经凝固成永恒，眼中是无尽的哀求。
谢星眠抬起了手。
穆老看着她的背影，嘴唇剧烈颤抖，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
他知道，没用了。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丫头，心已经死了。
谢星眠的手指，没有任何迟滞，点在了那名皇者的眉心。
“崩。”
一个字。
没有法则的轰鸣。
那名皇者的身体，从内部开始瓦解，构成他血肉、骨骼、神魂的最基本粒子，被一种更高的规则强行拆解。
他像一座沙雕，无声无息地散落，归于虚无。
又一位皇者，陨落。
谢星眠走向下一个。
“散。”
她望向一名浑身裹挟着不灭金光，试图硬抗的皇者。
那皇者眼中刚闪过一丝侥幸。
构成他“不灭”概念的法则，就凭空“散架”了。
金光寸寸剥落。
坚不可摧的皇躯悄然瓦解，最终化作一捧金色的尘埃，随风而逝。
“亡。”
又一个字。
一名精通灵魂秘术的皇者，其神魂尖啸着离体，试图遁入虚空。
可他的灵魂在半途就被无形的力量定格。
而后，如阳光下的残雪，迅速消融。
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短短数息。
又有五位曾经俯瞰众生的皇境强者，被以各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天沪城上空，原本围剿她的十二位异国皇者，此刻只剩下最后三人。
他们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在那片冰雪世界里，因极致的恐惧而神魂颤栗。
就在谢星眠走向那为首的皇境圆满老者时。
一道温和，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声音，从龙京的方向传来。
“够了。”
伴随着声音，一股浩瀚如海的意志降临。
它没有选择与谢星眠的领域正面对抗，而是巧妙地绕开，解开了那最后三名异国皇者身上的禁锢。
一名身穿朴素布衣，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战场中央。
他有着与安道玄等人截然不同的异国面孔，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悲悯与正直。
联盟议长，威廉。
公认的“人族守护者”。
“谢星眠阁下。”
威廉看着她，脸上满是痛惜。
“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
“你真的要让人族，在深渊的窥伺下，爆发一场毁灭所有人的内战吗？”
面对这位值得尊敬的议长，秦武上前一步。
脱下元帅服的他，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规矩，只剩下沉痛。
“议长阁下，我们所有人都敬佩您为人族的付出。”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但今天，这件事，没有大局可言。”
“当我们的孩子在腹地被阴谋算计，当我们的希望之心被逼到燃烧生命时，您所守护的那个大局，就已经烂到了根里。”
安道玄更是冷笑一声，目光越过威廉，杀意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
天沪城下方，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
一道苍老而颓败的身影，拖着重伤之躯，在无数东方家族人的簇拥下，飞上高空。
正是东方月。
他的身后，跟着数百名神情决绝的东方家族核心成员。
他们还押送着一大群人。
那些人被法则锁链捆缚着，一个个面如死灰。
“进化之手……”
秦武看着那些人身上的标志，吐出了四个字。
东方月来到场中。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那道银色的背影，用尽全身最后的气力，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双膝触碰虚空，发出的闷响，让下方整座天沪壁垒的喧嚣，瞬间凝固。
皇者，可战死，不可辱。
这一跪，跪下的不止是东方月的尊严，更是天沪百年的骄傲。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东方月沙哑、干涩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皇。”
“所有进化之手成员及其家属，除了在逃的‘教授’，其余人，都在这里。”
他一挥手，那些被捆缚的人，如同货物一般，被推到了阵前。
“他们的命，他们的魂，全凭您处置。”
说完，他重重磕了一个头。
“此事，罪在我一人。”
“是我，自作聪明，妄图算计人心。”
他抬起头，那张曾经精于算计的脸上，只剩下惨然的笑。
“我错了。”
“错得离谱。”
他再次一挥手，身后那数百名东方家的核心族人，齐齐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我东方月，连同整个东方家族，任由谢皇处置。”
“无论是挫骨扬灰，还是神魂永受炼狱之苦，我东方家上下，绝无半句怨言。”
这番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以一族之命，换一人之怒。
何等决绝。
然而。
“东方月！！！”
一声雷霆般的爆喝，打断了这悲壮的气氛。
安道玄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东方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他妈还知道自己是炎黄族人吗！”
“你帮着外人，算计自家的孩子，把她逼到这一步！”
“现在，你拿这些蝼蚁的命，拿你东方家的命，就想平息她的怒火？”
“我问你！”
安道玄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泣血的嘶哑。
“你拿什么，来赔我安家的希望！拿什么，来赔我那躺在床上，连昏迷中都在喊着他名字的孙女！”
他上前一步，皇境巅峰的气势死死压住东方月，状若疯魔。
“我再问你，东方月！”
“你拿什么，来赔这个为了他燃尽生命，三千青丝化白雪的丫头……”
“她的那个小家伙！”
东方月被骂得身体剧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萎靡下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战场，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银色的身影上。
等待着她的宣判。
终于。
谢星眠动了。
她没有去看下跪的东方月。
没有去看悲悯的威廉。
也没有理会身后同族的支撑。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定格在了那群被法则锁链捆缚，如同牲畜般跪在地上的“进化之手”成员身上。
然后，她轻轻抬起了手。
对着那数百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座象征着联盟经济心脏的繁华巨城。
她朱唇轻启，声音空洞，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天地。
“我说。”
“此界，当有永夜。”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道漆黑的裂痕，以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那不是空间裂缝。
那是“存在”本身，正在被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