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打量着眼前脸色不停变化的甘道夫,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位灰袍巫师此刻内心的想法,清晰地写在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
陈默的思绪却飘回了刚刚降临此界时,与红后进行的那场战略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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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开启神战,摧毁现有神话体系,是最低效的选择,冕下。”
红后分析着,“根据已解析的世界规则碎片显示,此界神灵体系与‘创世乐章’深度绑定,暴力摧毁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规则崩溃,甚至导致目标‘伊露维塔’采取极端应对措施,例如……毁灭这个世界。”
陈默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敲击。
伊露维塔……穿越前,无论是那些瑰丽的插画,还是某些同人作品赋予的形象,这位阿尔达的独一创世神,总被描绘成一位拥有无尽智慧与绝伦美貌的女性神只。
再加上她“创世神”这一至高无上的位格,陈默确实动心了。
将她纳入自己的神系,成为执掌创造权柄的神后,无疑能让他的神国更加完美。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见面后“聊”得足够愉快。
在这个前提下,开启神战,把未来可能的伴侣打成敌人,显然是最愚蠢的选项。
“你的建议?”陈默当时问道。
“潜移默化,渗透神话。”红后的回答简洁而精准,“维拉、迈雅,乃至这个世界的万物生灵,其力量根源本质上是对伊露维塔及其乐章的信仰与共鸣。”
“当这些存在,尤其是作为世界管理员的维拉和迈雅,开始认同您的理念,甚至将信仰转向您时,您的神国规则便能以最低能耗、最高效率覆盖此界。最终,兵不血刃地完成世界兼并,并将目标伊露维塔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增加收服成功率。”
所以,眼前这位灰袍迈雅,甘道夫,或者说欧罗林,就是第一个绝佳的试探与渗透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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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道夫此刻内心已是翻江倒海。
他左思右想,试图在记忆的长河中搜寻任何与眼前这位神秘存在相关的只言片语,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冒险通过祈祷联系阿门洲的维拉,尤其是大君王曼威,汇报这前所未有的变数。
但……万一打草惊蛇,引来不可预料的后果怎么办?这个“陈默”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到了危险的地步。
就在甘道夫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陈默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轻飘飘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天气:
“我不是敌人,你也不必急着联系维拉大君王曼威·苏利缪恩。”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在精灵与迈雅间流传的真名,然后补充道,“他……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
甘道夫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烟斗差点从微微颤抖的手指间滑落。
他不仅知道曼威的真名!听这语气……“曼威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位的身份,可能凌驾于维拉大君王之上?
是……是创世神伊露维塔位阶的存在?甚至是……祂的朋友?来自宇宙之外的来访者?
无数的猜测和震惊瞬间淹没了甘道夫的思维,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僵在原地,任由夜风吹拂他花白的胡须。
陈默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看着甘道夫那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模样,感觉当个谜语人确实挺爽。
他没等甘道夫从巨大的信息冲击中回过神来,便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朝着隔壁他们租住的洞穴走去,只留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飘散在夜风里:
“早点休息吧,甘道夫。夏尔的夜晚很宝贵。”
甘道夫独自站在原地,望着陈默消失在圆形门洞后的背影,久久无言。
他第一次感觉,夏尔熟悉而安宁的夜晚,似乎有点凉。
接下来的几天,袋底洞及其周边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氛围。
甘道夫明显有些魂不守舍,常常一个人叼着烟斗,望着远方出神,连他最喜欢的烟火表演和给霍比特孩子们讲故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这被细心的比尔博·巴金斯看在了眼里。在一次下午茶时,比尔博忍不住问道:“甘道夫,我的老朋友,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是这次的烟花配方出了问题,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甘道夫只是含糊地应付了过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隔壁洞穴的方向。
而另一边,红后则完美地执行着“文化渗透”的指令。
她并未使用任何超出本世界理解范畴的科技,仅仅是以《中华小当家》世界里那神乎其技的厨艺,便彻底征服了霍比特人的胃和心。
她做出的黄金炒饭,粒粒分明,包裹着金黄色的蛋液,仿佛每一颗米粒都在发光;她处理的烤肉,外焦里嫩,油脂被完美地逼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焦香;就连最简单的蔬菜汤,经她的手调配,也焕发出层次丰富、直击灵魂的鲜美。
美食的传言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席卷了整个夏尔。
梅里和皮平这两个闻着味儿就能找来的家伙,几乎成了隔壁洞穴的常驻食客,天天打着各种幌子来蹭饭,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蜜米尔小姐的厨艺“比传说中精灵的兰巴斯还要神奇一百倍!”。
就连比尔博,在品尝过一次红后特制的、据说能“轻微滋养精神、缓和岁月疲惫”的药膳粥后,也忍不住对佛罗多感叹:“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未想过食物还能有这样的魔力……这位蜜米尔小姐,恐怕不是普通的旅行者。”
这一切,陈默都看在眼里。文化入侵,从征服味蕾开始,效果拔群。
终于,在陈默降临夏尔的第七天,剧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了它原本的关键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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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博·巴金斯,在庆祝他一百一十一岁生日的盛大派对之后,决定离开夏尔,最后一次前往瑞文戴尔,完成他的传记。在袋底洞的客厅里,当着甘道夫和佛罗多的面,他进行着最后的整理,神情带着解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挣扎。
“……还有这个,佛罗多,我的孩子,”比尔博从一个旧木箱里拿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着的小物件,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是混合着厌恶、眷恋和最终要摆脱它的释然,“这是我的‘小麻烦’。”
他解开布包,一枚朴素无华的金戒指滚落在桌面上,在壁炉的火光下,反射着黯淡而诱人的光芒。
一瞬间,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甘道夫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悠闲和之前的魂不守舍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严肃和警惕。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戒指,烟斗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佛罗多则好奇地看着那枚戒指,似乎并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比尔博好像很挣扎,最后又像是改变了主意一样,把戒指往兜里一揣:“算了,我还是带着吧。”
“比尔博!”甘道夫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放下它!戒指必须留在袋底洞,留给佛罗多。”
比尔博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被冒犯和挣扎,但在甘道夫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最终还是悻悻地放弃了最后一丝带走它的念头,仿佛真的只是忘了。
“好吧,好吧,给你,我的继承人。”他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将戒指塞到了佛罗多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客厅,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再次诱惑。
客厅里只剩下佛罗多、甘道夫,以及一直安静坐在角落,仿佛只是个旁观者的陈默。
甘道夫的目光从未离开过那枚被佛罗多拿在手中,好奇打量的戒指。他的表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甘道夫?”佛罗多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有些不安地问道,“这枚戒指……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甘道夫的声音干涩,“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们需要确认一下。”
他走到壁炉边,拿起火钳,从熊熊燃烧的炉火中夹起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放在壁炉前的地毯上——这举动让佛罗多吓了一跳。
“把它丢进去,佛罗多。”甘道夫命令道,眼神锐利。
佛罗多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将那枚金戒指扔进了炽热的炭火中。
奇异的是,戒指并没有被烧红,反而在火焰中显得更加冰冷、黯淡。
甘道夫死死地盯着火焰中的戒指,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佛罗多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时——
突然,一行行细密的、如同火焰本身流淌形成的精灵文字,在戒指光滑的表面上清晰地浮现出来,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Ash nazg durbatul?k, ash nazg gimbatul,
ash nazg thrakatul?k, agh burzum-ishi krimpatul.
(至尊戒,驭众戒;至尊戒,寻众戒;魔戒至尊引众戒,禁锢众戒黑暗中。)
一股阴冷、邪恶、充满支配欲望的力量瞬间从戒指上弥漫开来,让佛罗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感觉房间里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甘道夫的脸色变得苍白,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魔戒……真的是它……”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沉重与一丝恐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旁观的陈默,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他的动作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邪恶氛围。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炭火中依旧冰冷、浮现着黑暗铭文的戒指,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工艺品。
“这就是……‘至尊魔戒’?”陈默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调侃,他转向甘道夫,嘴角微扬,“我能看看吗?”
甘道夫下意识地想阻止,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想起对方那深不可测的身份,只能紧绷着身体,点了点头,眼神里的警惕达到了顶点。
陈默微微一笑,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就那么随意地、轻描淡写地朝着炭火中的戒指探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的一刹那——
“轰!!!”
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暴戾、充满毁灭与奴役意志的精神洪流,如同沉睡的凶兽被惊醒,猛地从魔戒深处爆发出来,朝着陈默的神识凶狠地冲撞而去!那是索伦残留其中、试图腐蚀一切接触者的邪恶意志!
然而,这股足以让凡夫俗子瞬间疯狂、让强大如迈雅也需严阵以待的黑暗洪流,在触及陈默神识的瞬间,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垠、坚不可摧的叹息之墙,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陈默的指尖稳稳地捏住了那枚戒指,将它从炭火中拿了出来。戒指在他指间,那阴冷的气息仿佛被隔绝了,连上面浮现的黑暗铭文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他低头打量着这枚引得中土世界风云变幻的小玩意儿,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呵。……不过是个残缺的炼金造物,也配称‘至尊’?”
与此同时,远在隔壁洞穴,正以最高精度监控着一切能量波动的红后,眼中瞬间掠过瀑布般的数据流。
她清晰地捕捉到,在陈默触碰并评价魔戒的瞬间,戒指深处那源于索伦的黑暗能量底层,与整个阿尔达世界紧密相连的、某种更为宏大、更为本源的音乐律动——伊露维塔的创世乐章,产生了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同频波动。
“目标‘乐章’频率已捕捉,关联性确认。开始建立解析模型……”红后无声地记录着,为后续的信仰覆盖计划增添着关键的砝码。
而客厅里,甘道夫看着陈默像捏着一块普通石头一样捏着那枚让所有知情者谈之色变的魔戒,听着他那近乎侮辱性的评价,再感受到刚才那石沉大海、毫无反应的邪恶冲击……
这位灰袍巫师,中土世界公认的智者与引导者,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存在”时,感到了某种源自生命层次差距的、难以言喻的渺小。
他默默地、用力地吸了一口早已熄灭的烟斗,喉咙有些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瑟瑟发抖,倒不至于。
但不敢轻易开口,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