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接下来，如果启明小哥你再不配合的话……”
“……死的，可就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路人了哦！”
启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目光死死地钉在神谷悠介的脸上。而对方，则好整以暇地，回以一个充满了戏谑与期待的注视。
神谷悠介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冰冷的扳机上。
“我数三声哦。”
“现在，一。”
启明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以双方那如同天堑般的身手差距，自己根本不可能从他手里救下诗怀雅，更何况自己现在还和他隔着一条街，只要自己有任何异动，以神谷悠介那个疯子的性格来看，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开枪！
“二——”
神谷悠介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声音，再度响起。
假装不在乎？
不不不……不行！绝对不行！
且不说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犹豫，肯定已经被对方尽收眼底。
就算自己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满不在乎，恐怕这个疯子，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试探！
反正他是个疯子。
反正……人质不止一个。
恐怕以他的性格，只有在场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可以威胁自己的人质时，才有可能，会真正地留手。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街对面，神谷悠介缓缓地张开了嘴。
那是一个即将形成的、“三”的口型。
“等一下！”
神谷悠介停下了动作，带着玩味的笑容，饶有兴致地歪着头，看了过来，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启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神谷先生，我承认，”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的确，没有办法阻止你杀人。”
“但是，你用他们来威胁我，想必……是有什么目的吧？”
“比如，你口中那只……‘不听话的小狗’。”
听到这话，神谷悠介那被层层包裹的眼角，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启明接着说道，语气变得愈发郑重。
“神谷先生，你已经展示过你的诚意了。那么作为大炎人，讲究一个礼尚往来。现在，也该轮到我，来展示一下我的诚意了。”
他迎着神谷悠介的目光，一字一顿，像是在立下一个神圣的誓言。
“我向你保证。”
“接下来，只要你再开枪——无论你的子弹，是射向何处——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瞬移离开这里。然后，开始和你玩一场……永不结束的捉迷藏。”
“相信我，有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女士在，你一定抓不住我。不……”
“……是你，一定抓不住，你想要的那只小狗。”
启明的话音落下，整个街道，都陷入了一种仿佛连空气都已凝固的死寂之中。
神谷悠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而被扣作人质的众人，则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街对面的启明，和身边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在他们眼中，是那个花衬衫幻影——之间，来回游移。
他们生怕那个杀人如麻的疯子，会因为启明这番强硬的言辞而恼羞成怒，下一秒，就掀翻这张无形的谈判桌，开始一场毫无理由的大开杀戒。
而作为风暴中心的启明和神谷悠介，则依旧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谁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让。
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被一阵突兀的大笑声打破了。
神谷悠介突然收回了枪，甚至还夸张地一拍手，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呀！玩笑！启明小哥，你太认真了！刚刚那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嘛！”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枪插回腰间，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甚至还亲昵地改了称呼。
“启明先生，你看你说的。我怎么会用你宝贵的朋友，来威胁你呢？”
他摊开手，摆出一副无比真诚的姿态。
“你说，是不是？”
启明一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晌，启明终于再次开口了。
“放他们走吧。”
神谷悠介歪了歪头，流露出一丝困惑，似乎完全不理解，启明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天真、这么没有脑子的话。
启明没有理会他的表情，一边说，一边朝着他，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对你而言的价值，无非就是人质。而你这么做的目的，也无非就是逼我过来。”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距离神谷悠介，已经不足十米。
“现在，我过来了，他们作为人质，已经没有价值了。”
启明再向前一步，停下。
“你可以试着，打断我的手脚。”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你知道的，我不会反抗。”
神谷悠介依旧不为所动地看着他，甚至都懒得说出诸如“就算断了你的手脚，你也一样可以传送离开”之类的废话来反驳。
启明也明白这一点。
他直直地迎上了神谷悠介那双阴冷的眼睛，再次开口：
“我可以带着你一起传送。”
“到小雪……也就是你嘴里那只‘不听话的小狗’身边去。”
这句话，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
神谷悠介那一直古井无波的瞳孔，猛地，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启明看着他的反应，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充满了讥诮的弧度。
“但是……”
“你真的……敢来吗？”
“那位脾气不太好的女士，现在正和我们在一起，她的战斗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又怎么知道，我传送带你过去的地方，不是一个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呢？”
神谷悠介沉默了一会儿。
那双露在绷带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启明，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刚刚出土，价值连城的古董。
半晌，他笑了起来。
与之前所有浮夸的大笑都不同，这一次，他只是轻轻地笑了两声，那笑声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不错。”
“真的很不错。”
他看着启明，像一位资深的前辈，在点评一个极具天赋的后生。
“启明小哥，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应该是不久前才摆脱普通人的身份，以劳务派遣的形式加入昆仑的吧！”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一个任人宰割的猎物，成长到敢于反过来和猎人对赌……这份冷静，这份胆识，这份对自己能力极限的压榨和运用……啧啧啧，”他摇着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真是……漂亮得像一件艺术品啊。”
他停下赞美，目光变得真诚起来。
“启明小哥，我喜欢聪明人。”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不用再当什么劳务派遣，更不用被昆仑那些虚伪的条条框框所束缚。以你的资质，只要加入我们，你会获得最顶级的资源，最自由的环境，去探索你身上那份连神明都会嫉妒的权柄。”
“我们，可以帮你成为真正的……「神」。”
神谷悠介真诚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启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一直到对方说完，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
“可是，我不喜欢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