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烙印,带着星尘冷却后的苍凉与时光沉淀下的厚重,在舰桥内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缓缓回荡。
【“继承者……你……终于来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主屏幕上,那残破的银白色王座与那柄燃烧着残余暗红火焰的断刃,在绝对的黑暗背景下,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静止画面,无声地诉说着一场湮没于时光长河中的惨烈神战。
陆沉渊是第一个从这灵魂震撼中恢复过来的。他的眼神锐利如旧,但瞳孔深处已映出那王座与断刃的倒影,周身秩序之力本能地流转,对抗着那弥漫而来的、混合着悲壮与威严的无形压力。
“你是谁?”陆沉渊的声音通过外部通讯频道,直接传向那片黑暗中的王座,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确认一个商业合同条款。
短暂的沉默,仿佛那古老的存在也在审视着他。随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与赞许?
【“秩序的……执掌者……不错……比上一个……更纯粹……”】
上一个?
陆沉渊的心脏猛地一缩!是指他的父亲吗?
苏晚晴也瞬间想到了这一点,她强忍着那声音带来的灵魂颤栗,上前一步,与陆沉渊并肩,急切地问道:“您见过上一个?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灵魂……已归于星海……意志……仍在坚守……”】
答案如同冰水浇头,虽然早有预感,但被如此直接地证实,仍让陆沉渊的拳头瞬间握紧,指节发白。苏晚晴也感到一阵心痛,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握住了他紧绷的手臂。
那古老的声音似乎无意沉浸于悲伤的回忆,继续以它那缓慢而古老的语调述说:
【“吾乃……‘守望者’卡尔斯……亦或是……最后一道……屏障……”】
【“此座……是‘仲裁者’之座……此刃……是‘毁灭者’之牙……”】
【“远古之战……吾等……虽将其撕裂、封印……然……吾亦力竭……仅能……以此残躯……镇守此裂隙……”】
卡尔斯!“仲裁者”!这些名号背后所代表的层次,显然远超诺亚文明,甚至可能触及了宇宙规则的管理层面。而“毁灭者”,无疑就是他们所称的“混沌”或“蚀影”的真正名讳!
这并非简单的文明冲突,而是维系秩序的“仲裁者”与带来终极虚无的“毁灭者”之间的、关乎宇宙本源的战争!
“裂隙?”陆沉渊精准地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这里就是‘混沌’……‘毁灭者’侵入我们现实的入口?”
【“是……亦不是……”】 卡尔斯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意味,【“此乃……主裂隙之一……已被封印……然‘毁灭者’之力……无孔不入……早已透过缝隙……渗透万界……汝等所见……不过其……蔓延之……阴影……”】
所以,RxJ-7星域并非“混沌”的源头,只是一个被封印的主要入口。但即便只是一个被封印的入口,其泄漏出的力量,也已经对无数世界,包括诺亚和地球,造成了毁灭性的威胁。
【“继承者……汝体内之秩序……虽初生……却蕴含……无限可能……”】 卡尔斯的“目光”似乎完全聚焦在了陆沉渊身上,【“然……汝之伴侣……与那未诞之‘源初’……方是……关键之钥……”】
苏晚晴心中一紧,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注视落在了自己和小腹上。
【‘生命’与‘起源’……是修复规则……彻底净化‘污染’……唯一希望……”】 卡尔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汝等……需尽快……成长……”】
就在这时,插在王座上的那柄“毁灭者之牙”断刃,似乎因为卡尔斯的言语刺激,其上的暗红火焰猛地窜高了一瞬,一股更加暴戾、贪婪的意志试图突破王座的镇压,让整个空间褶皱都微微震颤起来!
王座之上,银白色的光芒流转,道道符文锁链虚影浮现,再次将那躁动压制下去。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卡尔斯的意志似乎又虚弱了一分。
【“吾之时间……无多……”】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断续,【‘毁灭者’……从未放弃……重开此门……汝等……须在其……找到方法……彻底腐化此门之前……获得……足以……重塑规则之力……”】
“我们该如何做?”陆沉渊直截了当地问。他不需要空洞的鼓励,只需要明确的路径。
【“收集……‘火种’……”】 卡尔斯给出了答案,【“诺亚……仅是其一……散落星海……诸多失落文明……皆在最终时刻……将文明精华……凝为‘火种’……等待重燃……”】
【“汇聚‘火种’……可助‘源初’加速觉醒……亦可补全……秩序之基……”】
【“吾……将赠予汝……最后一份……星图……标记着……数个……已知‘火种’……坐标……”】
一道柔和而纯净的银白色光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缓缓从王座之上飘出,如同拥有生命般,流向“方舟”,最终融入舰体内部的数据核心。
主屏幕上立刻提示接收到新的、结构远比诺亚星图更为古老和复杂的数据包。
【“小心……‘堕落仲裁者’……”】 在传递完星图后,卡尔斯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为严肃的警告,【“远古之战……并非所有……吾之同僚……皆坚守职责……有者……屈服于‘毁灭’之力……或……沉溺于……自身权能……他们……亦是……威胁……”】
堕落的仲裁者!这意味着,他们未来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混沌”的衍生怪物,还有曾经执掌规则、如今却走向歧途的可怕存在!
交代完这一切,那王座上的银白色光芒明显黯淡了下去,卡尔斯的意志也变得如同风中残烛。
【“去……吧……继承者……”】
【“守护……生命……践行……秩序……期待……汝等……点亮……星海……之日……”】
那古老的声音渐渐低徊,最终彻底消散。残破的王座与那柄依旧在试图挣脱的断刃,重新归于死寂,如同宇宙中一座无言的墓碑。
笼罩舰桥的无形压力骤然消失,所有人都如同刚从深水中浮出般,长长地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指挥官,我们……”雷刃看向陆沉渊。
陆沉渊的目光最后掠过主屏幕上那静止的王座,眼神已然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与坚定。
“解析新星图。”
“设定航向,目标——距离我们最近的,‘火种’坐标。”
“全舰保持静默,我们离开这里。”
“方舟”开始缓缓转向,沿着来时的路径,小心翼翼地退出这片承载着远古悲歌的核心区域。
苏晚晴看着窗外那逐渐远去的黑暗,手轻轻按在小腹上,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沉重感与使命感。生命之钥,源初之种……她们肩负的,是整个宇宙秩序与生命的未来。
陆沉渊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稳定而有力。
“无论前路如何,”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一起面对。”
“方舟”驶出空间褶皱,重新沐浴在正常的星光下,但舰内每个人的心中,都已明白,脚下的道路,已然不同。
他们不再是单纯的逃亡者或复仇者。
他们是肩负着文明火种的继承者。
是行走在秩序与混沌边界上的守护者。
他们的征途,是整片星海,以及星海背后,那关乎存在意义的终极答案。
(第11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