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小镇的宁静像一层薄冰,覆盖在苏晚晴日益紧绷的神经上。最初的新奇和强迫性的适应期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开始如影随形。她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或许是超市里某个顾客多停留了几秒的目光,或许是公寓楼下那辆连续两天停在相同位置的陌生车辆,又或许只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过度敏感。
她变得更加谨慎。减少了外出的频率,即便出门也会刻意改变路线和装扮。她不再去那家能看到雪山景致的咖啡馆写生,而是将活动范围尽量限制在住所附近。那个只能接收信号的简陋通讯器,被她时刻带在身边,成了她与那个危险世界唯一的、也是绝望的联系。
她继续更新着那个匿名的设计博客,文字和草图成了她宣泄内心压力和思念的唯一出口。她画雪,画湖,画记忆中工作室里忙碌的景象,画那个雨夜他沉默守护的侧影。这些加密后发布出去的信号,像投入大海的漂流瓶,她不知道能否被那个人看到,但这 ritual 本身,带给她一种虚幻的掌控感。
然而,危险往往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悄然临近。
这天傍晚,苏晚晴从镇上的图书馆回来,手里拿着几本关于当地建筑史的书。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尚未亮起,街道上行人稀少。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公寓楼下,那辆陌生的灰色轿车依旧停在那里。
她的心微微一沉,加快了脚步。就在她即将踏入公寓楼门洞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一个穿着深色风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举着手机,镜头似乎……对着她的方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苏晚晴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被监视了!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保持着原有的速度走进楼洞,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不止。是谁?傅瑾行的人?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通讯器,指尖冰凉。告诉陆沉渊?不,不能!他现在自身难保,绝不能让他分心!而且,这个通讯器很可能也在监控之下。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对方只是监视,没有立刻动手,说明他们可能还在确认,或者……在等待什么?等待陆沉渊自投罗网?
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但这个安全屋是陆沉渊精心准备的,如果这里都不安全,她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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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的另一端,那座依旧喧嚣的城市里,陆沉渊的生活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他像城市阴影里的寄生虫,依靠着从敌人身上撕咬下来的零星资源和高度警觉的本能,艰难地维持着生存和最低限度的情报收集。
他不再固定停留在一个地方,码头仓库、废弃厂房、凌晨时分的24小时快餐店……任何能提供短暂遮蔽和观察视野的角落,都可能成为他临时的栖身之所。他变得更加沉默,眼神也更加冰冷,像一块被反复淬炼的寒铁。
他的“收音机”里,关于“星耀会”内部因傅瑾行近期屡屡受挫而滋生的怨言越来越多。几位元老似乎对傅瑾行耗费巨大资源、却连一个“丧家之犬”都抓不到感到不满,认为他“小题大做”、“有失身份”。这些信息,被陆沉渊一一记下,如同拼图般,在脑海中构建着敌人内部的裂痕图谱。
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傅瑾行焦头烂额、无暇他顾的突破口。
这天深夜,他藏身在一家通宵营业的网咖最角落的机器前,利用复杂的跳板程序,小心翼翼地潜入着一个加密程度不高的、“星耀会”外围成员常用的交流论坛。这里充斥着各种灰色交易的信息和内部八卦,虽然价值不高,但有时能捕捉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线索。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发帖人似乎在抱怨一项“无聊的海外盯梢任务”,抱怨目标是个“没什么特别的东方女人”,住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北欧小镇”,害得他每天只能对着雪山和湖泊发呆,还要时刻提防被目标察觉。
陆沉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东方女人……北欧小镇……盯梢……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
是晚晴!傅瑾行找到她了!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般瞬间喷发,几乎要冲垮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他必须冷静!
他快速记下了帖子中透露的零星信息——发帖人的代号,抱怨的大致时间。然后,他立刻清除了所有访问痕迹,像幽灵一样离开了网咖,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寒冷的夜风吹拂着他滚烫的脸颊,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冰冷。傅瑾行果然对晚晴下手了!他不仅找到了她,还派人监视!他想做什么?用她来威胁自己?还是有什么更恶毒的计划?
陆沉渊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不能直接联系晚晴,那会暴露她,也可能暴露自己。他必须通过间接的方式,既警告她,又不能引起监视者的怀疑。
他想到了那个匿名的设计博客。晚晴一直在更新,他知道。那是他们之间唯一可能的安全联络渠道。
他需要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无法被追踪的终端,发送一条只有她能看懂的加密信息。
同时,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给傅瑾行制造一个足够大的麻烦,大到能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从北欧那个小镇暂时移开!
他的目光,投向了地图上另一个被红色标记覆盖的地点——傅瑾行名下最赚钱,也是灰色交易最集中的一家地下钱庄。那里守卫森严,但与“星耀会”其他核心产业相比,防御相对薄弱,而且……与几位对傅瑾行不满的元老,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纠葛。
就是这里了!
他要给傅瑾行放一把火,一把让他后院起火、自顾不暇的大火!
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先确保晚晴的安全。
他钻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在一个垃圾桶后面,找到了他藏匿的、最后一套备用的、几乎无法追踪的通讯组件。他快速组装好,连接上卫星网络,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一条看似普通、实则是特定密码的评论,被他发送到了苏晚晴最新一篇关于“冰雪与生命力”的设计博客下方。评论内容是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关于颜料耐光性的探讨,但其中夹杂的特定词汇和数字组合,传递着唯一的讯息:
【已暴露。立刻按b计划撤离。勿回。】
信息发送成功,他立刻销毁了通讯组件,将残骸分散扔进了不同的下水道。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微微喘息。接下来,他要去点燃那场足以搅浑水的火焰。
晚晴,一定要收到,一定要安全!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被霓虹灯映照得泛红的夜空,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冰冷。
蛛丝已现,马迹已露。
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再次逆转。
(第43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