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练武场归来,古天明的心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波澜起伏,难以平静。老猫指出的那条“捷径”——穿越时光长河,回溯到上任劫主自我毁灭之前,去继承其遗产——固然危险至极,近乎十死无生,但却是目前看来,唯一有可能在百年内彻底解决庇护名额困境的方法。
而实现这一步的关键,在于天峰上的“那头猪”,那位创造了天渊界门的至高存在。需要对方为他的界门开启时空穿梭的权限。
如何联系“那头猪”?老猫给出了简单粗暴的答案——拍二哈大佬的马屁。
古天明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脸上瞬间堆起了自认为最真诚、最谄媚的笑容,将神识集中到左手手腕那无形的黑色手镯上,心中开始默念,语气之肉麻,连他自己都差点起鸡皮疙瘩:
“英明神武、慧眼如炬、威震万古、至高无上、帅气与智慧并存、力量与幽默感兼备的天峰大佬!您最忠实、最有趣、最能折腾、未来注定要成为诸天万界最大乐子……啊不,是最精彩戏剧主角的小弟古天明,向您请安了!”
他感觉到手镯传来一丝细微的、带着“算你小子识相”意味的愉悦波动。
很好,开场不错!古天明精神一振,继续在心中“呐喊”:
“大佬!小弟遇到天大的难题了!急需拜见天峰上的另一位伟大存在——那位创造了天渊界门、智慧深如星海、格局宏大无边的‘猪’前辈!小弟有十万火急之事相求,关乎未来戏剧是否足够精彩,关乎无数生灵能否有幸继续为您提供乐子!还望大佬您慈悲,帮忙引荐一下,小弟感激不尽,日后定当更加努力作死……啊不是,是努力创造剧情!”
他几乎是把“乐子”和“戏剧效果”当成了最高宗旨,拼命往二哈大佬的痒处挠。
短暂的沉默后,一道充满了慵懒和“小事一桩”意味的意念传来:
“知道了。等着。”
成了!古天明心中狂喜,果然拍马屁才是王道!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静室中焦灼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仿佛过得格外缓慢。他忍不住胡思乱想,那位“猪”前辈会是何等模样?会不会真的是一头猪的形态?还是像二哈大佬一样,是个集合了多种特征的……嗯,独特存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古天明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手镯再次传来波动,是二哈大佬的意念:
“问过了。那头懒猪说,可以帮你开权限。”
古天明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差点喜极而泣!果然,上头有人好办事!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太久,二哈大佬接下来的话,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表情如同被雷劈中。
“但是,它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大佬您说!只要小弟能做到,上刀山下火海,绝无二话!”古天明赶紧表忠心。
二哈大佬的意念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在憋笑的古怪情绪:“它说……它想吃一份包含了妈妈的爱的猪排饭。”
古天明:“???”
他使劲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神识感应错了。
猪排饭?还是包含了妈妈的爱的猪排饭?
给一头……猪……吃猪排饭?!这合适吗?!这逻辑通吗?!这位“猪”前辈的食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广泛了?而且,“妈妈的爱”是什么鬼?!他连那位“猪”前辈的妈妈是谁、在哪、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上哪去找这份蕴含着“母爱”的猪排饭?!
“大、大佬……您没开玩笑吧?”古天明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侥幸问道。
“哼,本尊像是会开玩笑的吗?”二哈大佬的意念带着一丝不悦,“条件就是这个,办不办得到,看你自己的本事。办不到,那就等着百年后和大家一起玩完吧。”
说完,手镯的波动便彻底沉寂下去,无论古天明再怎么拍马屁,都没有丝毫回应。
古天明瘫坐在静室的地板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遇到的困难,比如需要献祭某种珍贵宝物,或者完成某个极其危险的任务,甚至可能是需要他签订某种不平等的契约……但他万万没想到,最终的难关,竟然会是一份……猪排饭?!
一份包含了“妈妈的爱”的猪排饭!
这要求听起来简单至极,却又荒谬绝伦,让人无从下手!
“妈妈的爱……这玩意儿怎么量化?怎么体现?难道要在饭里滴几滴眼泪吗?”古天明抓狂地揉着自己的头发,“而且那是头猪啊!它吃猪排饭真的没问题吗?不会觉得是在吃同类吗?!还是说这位前辈的境界已经高到看破物种界限了?”
吐槽归吐槽,事情还得办。
古天明打起精神,开始行动。他首先想到的是找顶级的厨师。
他立刻联系了周毅,隐去了“猪”前辈的存在,只含糊地说需要一份极其特殊、蕴含某种“情感意境”的猪排饭,询问能否请动龙夏的国宴大厨出手。
周毅接到这个古怪的请求,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立刻去协调。然而,消息反馈回来,却让古天明的心凉了半截。
几位被咨询的国宴大师一听是为“某位无法言说的至高存在”烹饪,全都婉言谢绝了。理由很充分:到了那种层次的存在,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没吃过?对食物的追求早已超越了味觉本身,更看重的是某种“道”或者“缘”。他们对自己的厨艺再有信心,也不敢保证能做出一份能让那等存在满意的、蕴含特定“意境”的饭菜。万一搞砸了,惹得对方不悦,那后果谁能承担?地球可经不起对方一巴掌。
这条路,堵死了。
古天明不甘心,又尝试了自己认识的一些人。他甚至还偷偷去找了王大葱,这厮如今是“龙门”高层,交际广阔,三教九流认识不少。王大葱一听是“古老大”的请求,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找来了一大堆什么“祖传秘方”、“情感料理传人”,做出来的猪排饭花样百出,有的金光闪闪,有的香气能飘出三里地,有的甚至还能发光发声……
但古天明看着那些浮夸的“作品”,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些饭,技术或许顶尖,味道可能绝佳,但“妈妈的爱”?他感受不到。他相信,那位“猪”前辈更感受不到。
他还尝试过去一些有名的“家庭料理”小店,观察那些母亲为孩子准备便当的情景,但那种氛围和情感,他一个外人根本无法复制和索取。
几天下来,古天明几乎跑断了腿,问遍了能问的人,尝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猪排饭,却始终找不到那份能让他感觉“就是它”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自己却卡在了一份看似简单的猪排饭上,古天明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难道……真的就要倒在这最后一步上吗?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沮丧。
此时已是傍晚,别墅里飘散着诱人的饭菜香。罗小白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糯糯则坐在餐桌旁,抱着平板电脑,似乎在查阅什么资料。
“爸,你回来啦!事情办得怎么样?”糯糯抬头看到父亲,关心地问道。
古天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罗小白端着一盘刚做好的菜从厨房出来,看到丈夫这副模样,心疼地问道:“怎么了?事情不顺利?”
古天明叹了口气,依旧没有细说,只是含糊道:“嗯,遇到点难题,卡住了。”
就在这时,糯琼抽了抽鼻子,眼睛一亮,欢呼道:“哇!妈妈今天做了猪排饭!我最爱吃了!”
猪排饭?
古天明猛地抬起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只见罗小白又从厨房端出来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盛着一块煎得金黄酥脆、色泽诱人的猪排,旁边搭配着翠绿的西兰花和淋着酱汁的白米饭,看起来简单,却散发着一种让人食指大动的、温暖的家常气息。
罗小白将盘子放在糯糯面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笑道:“知道你最近修炼辛苦,特意给你做的,多吃点。”
“谢谢妈妈!”糯糯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猪排,满足地咬了一口,眯着眼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是妈妈做的猪排饭最好吃!”
古天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妻子脸上那自然流露的、对女儿的疼爱与关怀,看着女儿那发自内心的、对母亲手艺的喜爱和依赖……
一道灵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瞬间照亮了他混沌的脑海!
妈妈的爱!
这不就是现成的、最纯粹、最自然的“妈妈的爱”吗?!
自己的老婆,给女儿做的猪排饭!这饭里蕴含的,不正是那位“猪”前辈所要求的、“包含了妈妈的爱的猪排饭”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古天明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把罗小白和糯糯都吓了一跳。
“小白!快!再去做一份!不,做两份!不,做三份!”古天明激动地指着厨房,语无伦次。
罗小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懵了:“天明,你怎么了?还没吃饭吗?想吃猪排饭?我这就去做,你冷静点。”
“对!想吃!特别想吃!就要吃你做的!就要和糯糯吃的一模一样的!”古天明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他不能告诉妻子这饭的真正用途,那会给她带来巨大的压力,反而可能影响那份纯粹的情感,“我……我就是突然特别怀念你做的这个味道了!”
罗小白虽然觉得丈夫今天怪怪的,但见他如此“渴望”,还是温柔地笑了笑:“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做。正好食材还有。”
她转身又进了厨房,系上围裙,熟练地开始处理猪排,腌制,煎制……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自然,那么专注,仿佛在为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准备食物。
古天明站在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偶尔回头对他露出的温柔笑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和庆幸。
就是这份不经意间的、融入日常生活的母爱,才是最真实、最动人的!
很快,罗小白又做好了两份猪排饭,和给糯糯的那份一模一样,金黄酥脆,香气扑鼻。
古天明如同捧着绝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接过其中一份。他立刻运转法力,施展了一个小型的时空凝滞法术,将这份猪排饭完美地封印在刚刚出锅的那一瞬间,确保其温度、香气、口感,乃至其中蕴含的那份“意”,都丝毫无损。
“小白,糯糯,我出去一趟,有点急事!”古天明对着妻女说了一句,也顾不上解释,捧着那份被法术光华笼罩的猪排饭,急匆匆地又回到了静室。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沟通手镯,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尊敬的天峰大佬!您要的‘包含了妈妈的爱的猪排饭’,小弟……幸不辱命,找到了!还请您过目,并履行约定!”
他将那份被封印的猪排饭,通过神识,连同自己的请求,一起传递了过去。
手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审视”那份猪排饭。古天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一道带着明显惊讶和……一丝丝满意?的意念传来:
“嗯……有点意思。虽然粗糙,但……意是对的。”
下一刻,古天明面前的虚空,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后面,并非璀璨的星空或混乱的时空乱流,而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的世界。
一股古老、苍茫、仿佛超脱了万物、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气息,从缝隙中弥漫出来。
“进来吧。”二哈大佬的意念传来。
古天明紧紧抱着那份猪排饭,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入了那道缝隙。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他站在了一片……如同水墨画般的世界里。
这里,便是传说中的天峰。
与古天明想象中的任何修炼圣地都截然不同。
没有氤氲的灵气,没有流淌的法则道韵,没有奇花异草,没有仙禽瑞兽。
只有一片极致的、纯粹的黑与白。
天空是淡墨渲染般的灰白,没有日月星辰,只有几缕如同毛笔挥洒出的、深浅不一的墨色云絮。脚下是黝黑的山石,棱角分明,仿佛被最简练的笔触勾勒而出。远处是连绵的、只用墨线勾出轮廓的山峦,沉默地矗立在天地间。
一片平静的、如同巨大砚台般的湖泊就在不远处,湖水是深邃的墨色,却又清澈见底,倒映着黑白的世界,水面上没有一丝涟漪。
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听不到风声,听不到虫鸣,只有一种绝对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寂静。
空气中也感受不到任何能量波动,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和“活力”的、彻底枯竭的末法世界。但偏偏,这片黑白的世界本身,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意境”,仿佛是一切色彩的尽头,是一切喧嚣的归宿,是万法最终的沉淀。
古天明感觉自己体内的劫力,在这里都变得异常温顺,仿佛不敢在这片天地间肆意张扬。无量劫宫也静静地悬浮着,与这片黑白的世界隐隐有种奇特的共鸣。
他放眼望去,这片黑白的世界似乎并不大,视野的尽头就能看到那水墨勾勒的边界。在这片静谧的天地间,零星散布着几座极其简单的屋舍。有的是茅草屋,有的是竹屋,还有的干脆就是山洞,都朴素到了极致,与这片黑白的水墨意境完美融合。
古天明猜测,那应该就是居住于天峰的、那些不死不灭的至高存在的居所。只是不知道,哪一座是属于二哈大佬,哪一座,又是属于他此行要求见的——“那头猪”。
他捧着那份依旧被法术封印着、与周围黑白格调格格不入的、散发着温暖气息和金黄油光的猪排饭,站在这片水墨天峰之上,心中充满了敬畏与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终于,踏足了这片传说中的之地。
而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那位创造了天渊界门、提出了古怪要求的“猪”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