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的焦糊味裹着夜露往鼻腔里钻,我提着裙角跑得急,绣鞋尖沾了湿泥也顾不上。
转过影壁那刻,火舌地窜高半丈,映得角楼窗纸像浸了血。
都退开!我喝住围在院门口泼水的仆役,目光扫过人群——王氏披头散发跪在火盆前,赤着脚踩在碎砖上,手里抓着半本账册往火里塞。
残页被火星卷着往上飞,像群黑蝴蝶,落下来时边缘已经焦成锯齿状。
沈清棠,你以为赢了?她抬头冲我笑,发间银簪歪在耳后,嘴角沾着黑灰,这些账本烧了,谁还知道我挪了多少库银、送了多少命妇人情?
没有我把持中馈三十年,你爹早被政敌吞得骨头都不剩!
我盯着她手里的残页,突然弯腰从地上捡起半片未燃尽的纸角。
火盆的热气烘得手背发烫,那行墨迹却清晰得刺目:三月十七,付南境信使三百金,事由:种契安妥。
种契......苏慎行!
我指甲掐进掌心,南境苏府的家主,苏晚晚那个在边境做茶马生意的堂叔。
王氏和他勾结的证据,就这么明晃晃烧了一半。
继续烧啊。我捏着纸角直起身子,可惜有些账,烧了这一本,还有下一本。
王氏的手顿在半空,火盆里的火星炸开。
我转身往院外走,袖中系统提示音轻响——因果链余波触发:关键证物缺失,需补充支线证据。
阿大是在二更天被我召到松风阁的。
他端着茶盏的手在抖,粗瓷杯沿碰着案几发出轻响:表姑娘,您说的......我娘日记里的红糖账
每年冬至多支十斤红糖,专供西厢。我盯着他眼底闪过的痛楚,你娘当年是西厢的乳娘,原主生母的陪嫁。
他突然抬头,眼尾发红:那是掩人耳目的假账!
真正的开支记在另一本蓝皮册子里,藏在灶台夹层。
我娘临死前抓着我手腕说,若有一日沈家要清账,让我把那本子交给嫡女......
厨房后巷的砖缝被露水浸得滑腻,我蹲在地上用银簪撬砖,阿大举着灯笼在旁边照着。
第三块砖松动时,霉味混着油腥涌出来——蓝皮账本裹着油布,边角已经发脆。
翻到第三页时,我呼吸一滞。
泛黄的纸页上,王氏的字迹歪歪扭扭:乙未年五月初九,付毒药钱五十两,事由:沈夫人风寒不愈。
去请鲁三爷。我合上账本,声音发紧,当年沈夫人的药渣,他说过收在药庐陶瓮里。
鲁三爷的白胡子被夜风吹得乱颤,他捏着药渣凑到鼻尖闻,又取了银针刺进焦黑的药末里。
银针拔出来时,针尖泛着青:是缠梦散,慢性蚀心的毒,症状像极了久病。
我翻出相府医案,指尖顺着日期往下划——原主生母服药期间,所有方子都盖着刘济生的私印。
刘济生,王氏的表舅,三年前病逝了。
每次剂量递增。鲁三爷指着医案上的朱砂批注,前两月三钱,后两月五钱,最后一月......他喉结动了动,八钱。
我把账本和药渣包进锦盒时,窗外传来更鼓声。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逻辑推理·初级完成,解锁设计陷阱能力。
次日卯时,我让春桃故意把锦盒放在书房案头,自己躲在博古架后。
天刚放亮,窗棂一声被撬开,两个婆子猫着腰溜进来,一个抱锦盒,一个往香炉里撒迷药。
影线结界在她们触到锦盒的瞬间启动,细如发丝的银线地缠住两人手腕。
婆子们尖叫着要挣,银线却越勒越深,渗出血珠。
说,谁让你们来的?我从博古架后走出来,春桃举着烛台,火光映得两个婆子脸色惨白。
是......是王夫人房里的崔妈妈。胖婆子哭着抖,她说只要拿回账本,就放我们儿子出北地矿场......
假山后的地窖是用洛阳铲掘开的。
鲁三爷敲着青石板数步数:第三块,第七块,对,就是这儿。石缝里渗出潮气,铁箱上的锁头生了锈,砸开时一声。
第一口箱子是行贿名单,从吏部侍郎到户部主事,名字后面都标着;第二口是蜡丸密信,拆开一颗,苏慎行的字迹赫然在目:种契已埋,待时可取;第三口箱子最浅,躺着枚玉佩,正面刻着字,背面阴刻苏晚晴。
王氏在监牢里缩成一团,听见脚步声才抬头。
她鬓角全白了,眼睛像两个黑洞:你都找到了?
你费尽心机让她顶替嫡位,可你自己呢?我捏着玉佩晃了晃,你是商户之女,靠父亲捐官才进的门。
你怕被人看不起,所以更要踩碎别人的身份。
她突然笑了,笑声像破风箱:我只是......不想我的女儿,活得像我一样卑微......
我转身往外走,铁门关上。
春桃捧着锦盒候在廊下,月光照得她脸色发白:表姑娘,顾王爷派人送来信,说北陵的粮草备齐了,就等您点头。
我摸了摸袖中系统界面,逻辑推理天赋的进度条闪着金光——中级了,能设计陷阱了。
风掠过耳际,线婆婆的低语像片羽毛:下一个该清算的,是那个躲在南境的父亲。
春桃突然轻咳两声,我这才注意到她扶着廊柱的手在抖。回屋吧。我扶她肩膀,明天让张大夫来瞧瞧,总这么咳嗽可不成。
她眼睛弯起来,在月光下像两颗星子:表姑娘,我觉得......好多了。
远处传来打更声,咚——咚——,敲得人心底发颤。
北陵的风该起了吧?
我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把锦盒抱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