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回镇北侯府。
一路上,那些嘲讽的话语,鄙夷的目光,长公主傲慢的嘴脸,不断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一生要强,辅佐丈夫,教养儿子,打理侯府,从未有过半分行差踏错。
丈夫为国浴血,儿子忠心耿耿,为何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被君王猜忌,被世人轻贱......
巨大的委屈,愤怒,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的心肺撕裂。
回到侯府,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幽兰庭。
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的防备瞬间崩塌。
她踉跄几步,跌坐在冷硬的榻上,一口鲜血猛的咳了出来,溅落在深色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夫人!!”
听到动静匆忙进来的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
解素珍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冰冷,直直的向后倒去。
无尽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赵嬷嬷的惊呼声,匆忙的脚步声,府中瞬间乱起的动静......她都听不见了。
...
林蓁蓁听到解素珍重病的时候,已经是傍深夜了。
赵嬷嬷过来请陆寒舟,想问问陆寒舟能不能请宫里的御医来为解素珍诊治。
陆寒舟这时候才知道,母亲回府之后就病倒了。
她为了不让儿子担心,不让赵嬷嬷过来禀报。
可是赵嬷嬷毕竟跟了她几十年了,哪能看的下去。
林蓁蓁连忙问道,“府医呢?”
“府医已经看过了,只是开了些安神静心的药,喝完也没有多少效果。”
赵嬷嬷眼泪汪汪。
陆寒舟看了一眼林蓁蓁,有些话犹豫着要不要问。
御医是没办法请过来了。
不论是因为七皇子还是因为皇上,镇北侯府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能再靠近皇权了。
“蓁蓁......”
林蓁蓁是有些医术在身上的,可是她和母亲向来就有些不合,虽然想要求她,却又不愿逼迫她。
“我知道母亲介怀你的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对你有些意见,要是你不愿意去,就在屋里好好休息!”
陆寒舟语气平淡。
林蓁蓁知道,陆寒舟是个很有孝心的人,但是解素珍平日里对她的态度,包括以前的种种,都让她有些不服气。
“行!那我先睡了!”
她故意冷淡的说道,因为她觉得陆寒舟不可能真的如此在乎她的感受,而让他母亲继续孱弱病榻。
可是陆寒舟真的就独自一人跟着赵嬷嬷去了。
林蓁蓁突然心里升上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
陆寒舟坐在解素珍床边的时候,解素珍似乎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却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母亲!”
“......”
府医的药似乎刚刚才有些效果,解素珍的的状态虽然稳定了下来,但是梦魇似乎又在不停的折磨着她。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悠悠醒了过来。
窗外依旧一片漆黑,陆寒舟趴在她床头守着她。
“舟儿...”
“母亲!”
陆寒舟睡眼惺忪,看见母亲醒来,立刻打起了精神。
“你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
解素珍看着儿子如此疲累的模样,也很心疼。
“娘这身子骨太差了,又让你担心了。”
陆寒舟握着她那苍老的手,轻声说道:“从前的镇北侯夫人在战场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军师,还没出月子就跟着父亲上阵指挥,没让你养好身子,是我们的错!”
“傻孩子!”
解素珍轻轻抚摸着陆寒舟的头发。
“娘如果撑不住了......”
“娘!!不要说这些!!”
陆寒舟立刻制止她说出那些他不想听的话。
解素珍却温柔的一笑,继续说道:“我这辈子所有的事情,都做的问心无愧。普通商户之女,能嫁给你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她又摸了摸陆寒舟的手,“你大哥又是镇北侯,又是大将军,有无上荣光,即使在边关,我也能稍稍安心。只是你......”
她从枕头下拿出来一个锦囊,塞到了陆寒舟手里。
“你与蓁蓁的婚事,本就是皇帝疑心之下的产物。娘知道,你们感情很要好,我不是要你对她怎么样,我只是要你记得,你祖父的死,和丞相府脱不了干系。当年若不是老丞相多次上奏,你祖父已经七十岁高龄,原本已经颐养天年,却还要和你爹共赴沙场,凄惨无比死在你爹面前......”
解素珍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还有其他种种,我们两家之间的仇怨,不是一两件事情,也不是一两年构成的。我说这些,并不是想影响你们二人的感情,我只是想让你记住,镇北侯府不可能因为她林蓁蓁而和丞相府和解。这是三代人的恩怨......”
陆寒舟打开锦囊,看见里面放着几张叠起来的纸,摊开一看,是各种房屋的地契和店面,还有厚厚一叠数额不小的银票。
“你大哥继承了你爹所有的荣耀,这是我们留给你的。你拿着这些,和蓁蓁出去好好生活,远离镇北侯府,远离丞相府,远离各种恩怨,安安心心过你们两人的小日子,千万不要像你二叔一样,败光了家产......”
陆寒舟眼眶有些发热。
侯爷和将军的俸禄虽然阔绰,但是还需要照拂镇北侯府上下,包括接济陆家军里其他一些贫困将士,还能攒下来这么多的财富,实属不易。
“娘!舟儿记住了......”
解素珍说完这么多,心里舒服多了。
她叹了口气,“要是这么就走了,我也心安了!别告诉你爹,他好不容易睡个好觉......”
陆寒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直点头。
“要是一切恩怨都到我这里就能停止就好了......”
解素珍看着窗外不知名的地方,神态惋惜。
忽然,门外响起来一个声音。
“说的这么轻松!我刚入府的时候,你对我那嚣张的劲儿哪去了?那不可一世的镇北侯夫人,不过是被气了一顿,就想躺在这里装病留遗言,给我留了那么多财产,你该不会是在道德绑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