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饭的残余呢？”
陆寒舟指向一旁堆着待洗的碗碟。
林蓁蓁立刻蹲下身，在微弱的光线下仔细辨认着盘底残留的汤汁菜渣。
她拿起一个盛过汤的碗，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一点汤底凝固的油脂，仔细感受。
“清炖鸡汤......味道正常。”
她放下，又拿起一个装过青菜的碟子，“这个......炒时蔬，油盐味......等等！”
她动作突然一顿，将碟子凑到火折子微光下，仔细看着碟底残留的一点点微带粘稠感的汁液。
她沾了一点，再次放到舌尖。
这一次，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找到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是蜂蜜！但味道不对！有股极淡的......微腥的甜腻感，混合在蜂蜜本身的甜香里，几乎被掩盖了！”
“是什么？”陆寒舟的心提了起来。
“钩吻！”
“什么吻......？”
陆寒舟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林蓁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个别地方叫它离魂草！下毒的人手法非常高明！他用了毒蜜蜂，去采这离魂草的花蜜！两种毒混合出来的毒十分复杂，很难解。”
“毒蜜蜂？”陆寒舟不解。
“对！”
林蓁蓁继续解释，“这种毒素混在蜂蜜的天然甜味里，极难察觉！而且因为是慢性积累，每次摄入量极少，寻常诊脉根本查不出异常！
但长期食用，毒素会慢慢侵蚀五脏，尤其对胎儿......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最终导致胎死腹中或早产夭折！中毒的母亲也会气血枯竭而亡！”
陆寒舟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歹毒隐秘的手法！
难怪军医诊不出来！
“那毒源......”
“查一查她院子里的蜂蜜是哪来的就知道了！”
两人立刻在橱柜里翻找。
很快，陆寒舟在最下层橱柜的隐蔽角落里找到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罐，上面贴着百花蜜的标签。
他小心地打开罐盖，一股浓郁的甜香溢出。
林蓁蓁凑近，只闻了一下，就笃定地点头：“就是它！这甜香里夹杂的那一丝极淡的腥气，错不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
“吱呀～......”
小厨房虚掩的门，被一只布满皱纹的手，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就在那昏黄灯笼的光线即将扫进来的一瞬间，陆寒舟反应快如闪电！
他猛地吹熄手中的火折子，同时长臂一伸，一把揽住身旁林蓁蓁的腰肢，足尖在灶台边缘一点，两人便如轻烟般悄无声息地腾空而起，稳稳落在了厨房粗壮的房梁之上。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林蓁蓁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失重感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陆寒舟胸前的衣襟。
还没惊呼出声，他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口鼻。
那股淡淡的熏香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微凉的手掌贴合着她的肌肤，瞬间将她的心提了起来。
她的后背紧紧挨着他的胸膛，这姿势......太近了吧！！
陆寒舟也感觉到了怀中的柔软身体瞬间僵硬。
黑暗中，他的眼眸亮如星辰，看着林蓁蓁的侧脸，心跳也有些异常。
昏黄的灯笼光线首先照亮了门口佝偻的身影。
李嬷嬷？！
陆寒舟心中低呼一声，眉头瞬间拧紧。
怎么会是她？！
李嬷嬷是母亲解素珍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嬷嬷之一，跟随母亲多年，忠心耿耿，地位仅次于赵嬷嬷。
她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地来大嫂的小厨房做什么？
只见李嬷嬷提着灯笼，先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漆黑的厨房内部，似乎并未发现异常。
她这才迈步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猫。
灯笼被放在灶台上，光线照亮了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她浑浊的目光扫过灶台，最终定格在那个装着燕窝粥的保温食盒上。
陆寒舟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
在梁上两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李嬷嬷的动作开始了。
她走到存放食材的橱柜前，熟门熟路地打开最下层，正是刚才陆寒舟找到蜂蜜罐的位置！
她探手进去，摸索了一下，竟然从里面掏出了那个刚刚被陆寒舟打开过的青瓷百花蜜罐！
林蓁蓁在陆寒舟怀里，无声的用口型说道：“看！她果然知道藏在哪里！”
陆寒舟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下方。
李嬷嬷小心翼翼的将蜜罐放在灶台上，又从袖中摸出一柄小小的瓷勺。
她动作极其谨慎，用小勺从罐子里挖了一小丢丢的蜂蜜。
然后，她掀开燕窝粥的盖子，将那一点点蜂蜜精准的滴入温热的粥里！
接着，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勺子，快速而均匀的搅拌起来！她的动作熟练而镇定，仿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盖好燕窝粥的盖子，将蜂蜜罐仔细擦干净罐口，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竟没有将蜜罐放回原处，而是走到灶台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身，摸索着推开了一块松动的墙砖！
里面显然是一个小小的暗格！
她小心翼翼的将蜂蜜罐藏了进去，再仔细的把墙砖推回原位，严丝合缝，从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痕迹！
最后，她盛起一小碗燕窝粥，放在一个精致的小托盘里，端起托盘，吹熄了灶台上的灯笼，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小厨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中，厨房重新恢复了死寂。
陆寒舟抱着林蓁蓁，缓缓从梁上落下，稳稳站在地上。
“看到了吗？”
林蓁蓁声音压得极低，“鬼鬼祟祟，偷放蜂蜜，还把罐子藏进暗格！她肯定有问题！她就是下毒的人！”
陆寒舟在黑暗中沉默着，似乎在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艰涩：“......李嬷嬷是母亲身边最信任的老人之一，跟了母亲快三十年。母亲派她来照顾大嫂的饮食起居，是出于最大的信任和重视......她......她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