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沈砚之的办公室。
那句「我有点累，想一个人静一静」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不是不理解他承受的压力，司徒玄的阴险、王崇山的污蔑、苏婉的挑唆、还有那通未知内容的电话……这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当这份压力转化为一丝对她的犹豫和隐瞒时，委屈和恐慌便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独自站在空旷的走廊尽头，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模糊了整个世界。
「司徒玄……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林微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让我们互相猜忌，从内部瓦解？」
不，她不能让他得逞。
如果沈砚之此刻因为重重压力而产生了暂时的疑虑，那么她更应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来巩固他们的联盟，而不是沉浸在委屈之中。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夏晓冉的电话。
「晓冉，」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我需要你帮我查几件事，要快。」
「微微？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夏晓冉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没事，」林微简短地回答，避而不谈办公室里的微妙气氛，「第一，重点查一下那个王崇山。沈砚之提到他妻子账户有异常资金，澳门赌债被还清，顺着这两条线，挖出资金源头，找到他现在的藏身之处。第二，苏婉今天突然来找沈砚之，提供了一个关于星华集团收购沈氏股权的消息，还给了个U盘。核实这个消息的真伪，同时查一下苏婉最近的动向，她和张启明或者司徒玄那边有没有间接联系。第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留意一下所有可能指向我母亲当年事件的新线索，尤其是任何可能……与我告诉沈砚之的情况有出入的信息。如果有，第一时间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夏晓冉沉默了几秒，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我明白了。微微，你和沈大佬……」
「我们没事，」林微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只是有些苍蝇在耳边嗡嗡叫，需要清理一下。你动作要快，司徒玄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放心，交给我！」夏晓冉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给我点时间，我把这些苍蝇的老巢都翻出来！」
挂了电话，林微感觉找回了一些力量。她不是孤身一人，她还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战友。
她没有回沈砚之的办公室，而是转而去了集团为她临时设置的、紧邻沈砚之办公室的一间小型研究室。这里摆放着一些她带来的关于母亲笔记的复印件和部分药材样本。现在，这里成了她临时的思考和作战指挥部。
她需要空间，也需要用行动来打破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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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总裁办公室内。
沈砚之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僵硬。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滑落，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后悔了。后悔刚才没有对林微坦诚那通电话的内容。司徒玄的诡计一目了然，他就是想离间他们。可为什么，在那一刻，那句关于林微母亲真相「更复杂」的暗示，会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心里？
是因为王崇山那些看似「确凿」的指控，动摇了他对父亲绝对清白的信念？还是因为苏婉那句「小心身边的人」，在潜意识里播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不，他相信林微。相信她对母亲的感情，相信她对自己的真诚。那种信任是建立在无数次生死与共、彼此守护的基础之上的，不应该如此脆弱。
或许，他只是……害怕。害怕真相真的如司徒玄暗示的那般不堪，害怕那会成为横亘在他和林微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这种恐惧，在外部压力巨大的时候，被无限放大，让他做出了愚蠢的、近乎逃避的反应。
他拿起内线电话，想叫林微进来，想告诉她一切。
但手指在按键上停顿了片刻，又放下了。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司徒玄的攻击一波接一波，星华集团在商业上的动作需要他立刻应对，股权的潜在危机必须优先处理。个人的情绪，必须为大局让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办公桌后，开始处理高远送来的紧急文件，并召集团队核心成员，部署应对星华集团舆论攻击和潜在股权收购的方案。
他将苏婉带来的U盘交给技术部门进行深度分析和真伪鉴定。
办公室里气氛凝重，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低声讨论声交织在一起，战争的硝烟弥漫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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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时在紧张的忙碌中过去。
傍晚时分，夏晓冉那边率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林微的研究室门被敲响，夏晓冉甚至没等里面回应，就直接推门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手里抱着笔记本电脑。
「微微！有重大发现！」
林微立刻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快说！」
「首先是王崇山那个老小子！」夏晓冉把电脑放在桌上，快速调出资料，「沈大佬的情报没错，他老婆账户三天前确实收到一笔来自维京群岛某空壳公司的五十万美金汇款。我顺藤摸瓜，虽然那空壳公司层层嵌套，但最终还是让我捕捉到一丝痕迹，资金源头指向一个与司徒玄已知的海外活动区域高度重合的账户！」
她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份数据：「还有他在澳门的赌债，是通过一个地下钱庄解决的，还款的资金流虽然隐蔽，但模式与那笔五十万美金如出一辙！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司徒玄在背后操盘，买通了他来演这出戏！」
林微眼神冰冷：「能找到王崇山现在人在哪里吗？」
「正在定位！」夏晓冉手指飞舞，「他离开沈氏大厦后，换乘了两次出租车，最后进入了城西的一个老旧居民区。那里的监控覆盖率不高，需要点时间进行人脸识别排查，但范围已经大大缩小了！」
「干得漂亮！」林微精神一振，「那苏婉那边呢？」
「苏婉提供的消息，半真半假。」夏晓冉切换页面，「星华集团确实在暗中接触沈氏的几个小股东，意图收购股份，这一点是真的。张启明和那两个股东会面的照片也是真的。但是！」
她加重了语气，指着屏幕上的资金分析图：「那家所谓的海外对冲基金，确实存在资金异动，但其主要资金流向并非针对沈氏，而是在操作另一只港股。苏婉夸大其词了，目的是为了增加她消息的‘紧迫性’和‘重要性’。而且……」
夏晓冉顿了顿，表情有些古怪：「我查了苏婉最近的通讯记录和行程，没有发现她与张启明或司徒玄有直接联系。但是，她最近和她父亲，也就是苏氏集团的董事长，争吵得很厉害。原因是苏氏集团的一个重要项目，因为沈氏之前的政策调整，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损失了不少利润。苏董似乎对沈大佬颇有微词。」
林微瞬间明白了。苏婉此举，一石二鸟。既想通过提供「帮助」重新接近沈砚之，挽回关系，可能也带着一丝替家族企业「示好」或「施压」的意味。同时，她不忘暗戳戳地贬低自己这个「来历不明」的未婚妻。
「至于你母亲的线索，」夏晓冉看向林微，语气变得谨慎，「我交叉核对了所有能找到的公开资料、 archived 的学术论文数据库以及一些当年研究院的内部非涉密通讯记录，目前没有发现与你所知版本有重大出入的信息。司徒玄那通电话，很可能纯粹是心理战，扔出一个模糊的‘更复杂’概念，让你们自己去胡思乱想。」
听到这里，林微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至少，在母亲这件事上，她问心无愧。
「晓冉，谢谢你。」林微由衷地说，这些关键信息来得太及时了。
「跟我还客气啥！」夏晓冉摆摆手，随即压低声音，「不过，微微，沈大佬他……是不是因为王崇山那些屁话，对你……」
林微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粉碎司徒玄的阴谋。把关于王崇山的证据整理好，我要亲自去跟砚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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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微拿着夏晓冉整理好的证据，再次推开沈砚之办公室的门时，发现里面的会议刚刚结束，高管们正陆续离开。沈砚之站在办公桌后，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看到林微，明显怔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关切：「微微，你……还好吗？」
林微没有错过他那一闪而过的情绪，但她没有纠缠于此，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打印出来的证据放在桌上，语气平静而清晰：
「砚之，查清楚了。王崇山确凿是被司徒玄买通的，资金源头和澳门赌债的清偿方式都指向司徒玄。他提供的所谓‘证据’，是伪造的。苏婉带来的消息半真半假，星华接触小股东是真，但对冲基金威胁被夸大，她可能另有目的。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与我母亲去世真相相关的、与我告诉你版本不符的新线索。司徒玄的电话，是离间计。」
她语速不快，条理分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碎了之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看不见的隔膜。
沈砚之看着桌上清晰的证据链条，再看向林微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涌起巨大的愧疚和释然。他为自己之前那一瞬间的动摇感到羞愧。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林微面前，深深地望着她：「对不起，微微。我不该……」
「不用道歉，」林微打断他，嘴角甚至扬起一丝淡淡的、带着点疲惫的笑意，「我明白你承受的压力。司徒玄就是想看到我们这样。但我们不会让他如愿，对吗？」
她的理解和宽容，比任何指责都让沈砚之动容。他伸出手，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不会。」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再也不会了。」
这个拥抱，驱散了所有残留的寒意和不确定。信任在经历了短暂的考验后，仿佛被淬炼得更加坚韧。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林微在他怀里轻声问。
沈砚之松开她，眼神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果决：「司徒玄玩心理战，我们就撕开他的伪装。王崇山是关键，找到他，让他反水，指认司徒玄。」
「晓冉已经在定位了，范围缩小到了城西的一个老旧小区。」
「好！一旦确定位置，我立刻让高远带人过去。」沈砚之眼神锐利，「至于星华和张启明……」他冷笑一声，「他们想玩资本游戏，我就陪他们玩到底。苏婉提供的消息虽然别有用心，但也算提醒了我们。我已经让团队启动应急预案，联系那几个被接触的小股东，稳定股权。同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商人的精明，「张启明既然这么想吞下沈氏，那我就让他先崩掉几颗牙。」
他拿起电话，迅速下达了几条指令，包括调动备用资金在二级市场进行防御性收购，以及启动对星华集团几个核心业务的反垄断和税务合规调查。
「商业上的事情交给你，」林微说，「司徒玄和轮回司，我来对付。药庐虽然还不能直接用于攻击，但或许……我可以试着‘引导’一下。」
她脑海中浮现出药庐空间中那些与命运相关的药材。既然能感知和微弱影响，那么在夏晓冉定位到王崇山后，她是否可以通过药庐，施加一些「压力」，让王崇山更容易崩溃和反水？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
「一切小心，不要勉强。」沈砚之叮嘱道，眼中满是担忧。
「我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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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城西，某老旧小区内的一栋筒子楼里。
王崇山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简陋的出租屋内，面前摆着已经冷掉的盒饭，他却毫无胃口。白天在沈氏集团的经历让他后怕不已，沈砚之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让他如坐针毡。
司徒玄答应的事成之后送他出国的承诺，现在看来也变得渺茫。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颗随时会被抛弃的棋子。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未知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接起。
「王崇山。」电话那头是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你暴露了。沈砚之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什么？！」王崇山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脸色惨白，「不……不可能！我明明很小心……」
「你的小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电子音无情地打断他，「现在，你只有一个选择。配合我们，指认司徒玄，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否则，等待你的不仅是沈砚之的怒火，还有司徒玄的……灭口。」
「灭口？」王崇山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以为他知道你暴露后，还会留着你这个活口吗？」电子音冷笑，「想想你在澳门的家人。」
说完，电话被挂断。
王崇山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恐惧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他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而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里，林微缓缓睁开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次通过药庐对「心虚草」的远程微弱引导，几乎耗尽了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精神力量。她不确定能起到多大作用，但这颗「恐惧」的种子，应该已经种下了。
接下来，就看高远他们的了。
几分钟后，出租屋的门被猛地撞开，高远带着几名身手矫健的保镖出现在门口，眼神凌厉。
「王崇山，跟我们走一趟吧。」
看着眼前这些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人，王崇山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想起了那通警告电话，想起了司徒玄的狠毒，也想起了沈砚之的强势。
「我说！我什么都说！」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是司徒玄！都是他指使我干的！他给了我钱，让我伪造证据，污蔑沈浩川先生！求求你们，保护我的家人！」
高远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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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集团顶楼，安全屋内。
王崇山像一滩烂泥一样坐在椅子上，涕泪横流地交代了所有事情。如何被司徒玄找到，如何被利诱和威胁，如何伪造所谓的「证据」，一五一十，不敢有丝毫隐瞒。
沈砚之和林微通过单向玻璃看着里面的一幕。
「看来，你的‘引导’起作用了。」沈砚之侧头看向林微，眼中带着赞赏和一丝心疼。他看到林微脸色依旧不太好。
「侥幸而已。」林微微微摇头，「主要是他自己心里有鬼，而且司徒玄显然也没打算保他，那通警告电话（她模仿司徒玄风格打去的）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了他的口供，司徒玄这次栽定了。」沈砚之眼神冰冷，「至少，可以暂时打断他伸过来的这只手。」
「但‘镜子’的威胁，还没有解除。」林微提醒道，「司徒玄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掮客’，他背后还有轮回司，还有那个神秘的‘月夫人’。而且，他提醒小心‘身边的人’，未必单指王崇山和苏婉这种明显的外人。」
沈砚之神色一凛，明白了林微的暗示。轮回司的渗透，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深。
就在这时，沈砚之的手机响了，是技术部门打来的。
「沈总，苏婉小姐提供的U盘经过深度分析，我们发现里面除了她所说的那些资料外，还被植入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追踪后门程序。如果我们在未经隔离的电脑上打开，对方就能定位到我们的位置，甚至可能窃取部分信息。」
沈砚之和林微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
苏婉……她知不知道这个U盘有问题？她是无心之举，还是……故意的？
「身边的人」的阴影，似乎再次笼罩下来。
「先把U盘隔离处理，」沈砚之冷静地下令，「关于苏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她最近的所有社交往来和资金流动。」
挂了电话，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扳回一城的高兴还没来得及蔓延，新的疑云又再次浮现。
「看来，这场仗，比我们想象的更难打。」林微轻声道。
「但只要我们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沈砚之握住她的手，力道沉稳而温暖，「司徒玄想用‘镜子’让我们看谁都像敌人，那我们就偏要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信任和携手同心。」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城市的霓虹重新变得清晰。虽然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此刻，两人心中的信念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裂痕或许曾经出现，但经过淬炼的信任，将更加无懈可击。
反击的序曲，已经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