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睁开眼时,篝火只剩几缕青烟。
她坐直身子,手指按在石头上撑了一下,指尖碰到一片凉意。不是雪地的冷,是活物皮肤失温后的那种凉。
她转头看向崔宇星。
他靠在岩壁上,右手垂在腿边,袖口卷到小臂中间。那层霜白色的硬壳已经盖住整条前臂,一直延伸到肘弯上方。冰纹细密,像被刻刀划过,又像某种活物在皮下缓慢爬行。
她挪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脖颈。
指尖刚触到皮肤,就感到一股细微震颤从下面传来。不是心跳,是更深处的东西在震动。她立刻抬手,把古玉杖横在崔宇星胸口,杖尖轻压在他衣领下方。
结界之力顺着杖身流入他体内。
她闭上眼。
三秒后,她猛地睁眼,呼吸一顿。
“你在用自己的身体炼化反噬?”她声音发紧,“停手。”
崔宇星没动。他只是慢慢抬起左手,搭在右小臂上。手指刚碰到冰壳,左肩就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骨头错位又强行归位。他额角渗出一层薄汗,但没擦。
系统提示在他视野右下角亮起:
【冰晶化进度:47%】
【核心冻结倒计时:11小时58分】
数字跳动了一下。
林晚秋盯着那行字,手心发烫。她把古玉杖往下一压,杖身贴紧他胸口,另一只手抓住他左手手腕。
“你听我说。”她说,“这不是炼化。这是崩解。”
崔宇星终于侧过头看她。他瞳孔里的淡蓝色比平时更深,像冻湖底下未融的冰。
“我知道。”他说。
林晚秋喉头一哽。她松开他的手腕,改而攥住他衣袖边缘。指节泛白。
“系统没告诉你怎么停?”她问。
“它只告诉我时间。”崔宇星说,“没说办法。”
林晚秋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浮起一道极淡的蓝光,是结界印记自发亮起。她忽然想起极光裂隙里那幅星图,想起周砚之最后一句低语——“冰核是系统碎片”。
她抬起头:“你体内的冰核,是不是和我结界共鸣过的那个?”
崔宇星点头。
林晚秋没再说话。她把古玉杖收回,握在右手,左手按在自己心口。她闭眼,默念一段短咒。指尖微光一闪,结界术启动,却没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束,凝成一点微弱的蓝芒,悬在她掌心上方。
她把那只手,轻轻按在崔宇星右臂的冰壳上。
寒气瞬间刺入她掌心。她咬住下唇,没缩手。
两股能量在接触点交汇。
没有爆炸,没有闪光,只有一阵轻微的嗡鸣。像是两根琴弦同时拨动,音高不同,却意外合拍。
崔宇星身体一僵。
他左耳耳钉突然发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系统界面再次弹出:
【检测到高阶同步共振】
【生命波动匹配度:92%】
【建议:能量转移】
林晚秋睁开眼,眼里有泪,但没落下来。
“你刚才说你知道。”她声音很轻,“那你知不知道,这股能量现在正在往你心脏走?”
崔宇星看着她,没答。
林晚秋把左手从他手臂上移开,转而抬起来,指尖擦过他下颌线,停在他唇边。
“别浪费时间解释。”她说,“我要你做一件事。”
崔宇星喉结动了一下。
林晚秋凑近,额头抵着他额头。她呼吸很浅,带着一丝药草味,是结界师家族留下的安神香残留。
“把最后一缕可控的冰核能量,渡给我。”她说,“全部。”
崔宇星没犹豫。
他低头吻住她。
嘴唇相触的瞬间,一股寒流从他口中涌出,不是气流,是实质的能量。林晚秋闭上眼,舌尖尝到一丝金属味,随即是极淡的冷香。她张开嘴,任那股力量滑入自己体内。
古玉杖在她右手自动浮起半寸,杖身泛起细碎蓝光。
两人之间空气微微扭曲,像热浪蒸腾时的景象,但温度反而更低。
远处冰川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崩塌,也不是断裂。是整座山体内部发出的共振,沉闷、悠长,仿佛某个沉睡已久的巨物翻了个身。
林晚秋身体一颤,指尖掐进崔宇星后颈。她没推开他,反而更用力地扣住他。
能量持续涌入。
她感到胸口发胀,不是疼痛,是充盈。结界印记在她手腕浮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亮。蓝光顺着血管向上蔓延,停在锁骨下方。
崔宇星的手从她腰侧滑到背后,手掌贴住她脊椎。他指尖微凉,但掌心滚烫。
林晚秋在他唇间开口:“够了。”
崔宇星没停。
她又说一遍:“够了。”
他才松开她。
林晚秋喘了口气,扶着岩壁站直。她低头看自己右手,古玉杖静静躺在掌心,杖身温度正常,但表面浮着一层极薄的霜。
她抬头看向崔宇星。
他靠在原处,右臂冰壳已蔓延至肩膀下方,锁骨上方开始出现细小冰点。他脸色苍白,嘴唇泛青,但眼睛很亮。
系统提示更新:
【冰晶化进度:63%】
【核心冻结倒计时:9小时21分】
林晚秋蹲下来,把古玉杖放在他膝盖上,然后伸手捧住他的脸。
“你骗我。”她说。
崔宇星看着她,没否认。
“你说最后一缕。”她声音哑了,“可你刚才送过来的,至少是三道。”
崔宇星抬手,想碰她脸颊。手抬到一半,停在半空。他小臂上的冰纹正沿着血管向上爬,已经越过肩头,靠近颈部。
“不送给你。”他说,“它会炸。”
林晚秋没哭。她只是把脸贴在他手背上,用体温去暖那片冰壳。
“那就一起炸。”她说。
崔宇星笑了下。嘴角刚扬起,左耳耳钉突然熄灭。
系统界面彻底消失。
林晚秋立刻抬头:“系统断连了?”
崔宇星摇头:“不是断连。”他顿了顿,“是它在躲。”
林晚秋愣住。
崔宇星抬起左手,用拇指擦掉她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水。那滴水刚离眼眶,就在空中凝成一颗透明冰珠,落在他掌心,没化。
“它怕你。”他说,“怕你把它真正认出来。”
林晚秋怔住。
崔宇星把手放下,握住她手腕。他掌心温度正在下降,但她没抽手。
“晚秋。”他叫她名字。
“嗯。”
“如果我停在这里。”他说,“你会继续往前走吗?”
林晚秋看着他,慢慢点头。
崔宇星也点头。他松开她的手,把古玉杖拿起来,递还给她。
林晚秋接住。
崔宇星靠回岩壁,闭上眼。他呼吸变慢,每一次吸气都带出一小团白雾,在篝火余烬映照下,像散开的云。
林晚秋没动。她坐在他身边,把古玉杖横放在膝上,双手按在杖身两端。结界术无声运转,蓝光从她指尖渗入杖中,又缓缓流向崔宇星方向。
她没看他。
她盯着自己左手无名指根部。那里原本有一道旧疤,是小时候练结界术被符纸割伤的。现在,那道疤正泛起微弱蓝光,像一条细小的河,在皮肤下静静流淌。
远处冰川又响了一声。
这次更近。
林晚秋转头望向声音来处。
风停了。
雪地上没有脚印。
只有一道细长的裂痕,从冰川方向笔直延伸,穿过洼地,停在他们扎营的岩层边缘,距离崔宇星的靴尖,不到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