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站在巨龙头首的冰晶平台上，风雪停了。头顶的虚空裂开一道泛着金属冷光的缝隙，一只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是冰蓝色的，和他的一样。
他没有动。
那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像穿透了时间。系统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不再是简单的文字提示，而是一个完整的人形光影从虚空中浮现出来，轮廓模糊，面容却依稀可辨——那是少年时期的他自己。
“启动自毁程序。”光影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可以重置时空秩序，根除同源污染。”
崔宇星低头。
林晚秋躺在结界残痕中，嘴角有血迹，手指还在地上划动，试图完成最后一个符文。她的呼吸很轻，每一次起伏都像是耗尽力气。小冰靠在祭坛边缘，身体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手还插在胸口的位置，脸上带着笑。
光影继续说：“代价是你将失去所有记忆。情感、经历、关系，全部清零。你不再认识她们，也不再记得自己是谁。”
崔宇星闭眼。
画面闪过：林晚秋在地下管网第一次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小冰在火绒平原替他挡下毒刺，转身时一句话没说；周砚之把骨铃塞进他胸口，咳着血笑出声。
这些事如果被抹去，就像从未发生过。
“这不是救赎。”他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光影，“这是让她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光影没有回应，只是抬起手，指向那道裂缝。里面的眼睛开始收缩，周围的金属边缘微微震动，仿佛某种机制正在启动。
崔宇星抬手摸向左耳。
那里还剩下一枚残破的金属耳钉，边缘已经断裂，沾着干涸的血。这是他重生那天就戴上的东西，也是系统激活的起点。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信标，现在才明白，它是钥匙，是轮回的锚点。
他用力一扯。
皮肤撕裂，血顺着耳廓流下。他握紧耳钉，走向空中浮现的系统界面。那是一片由光纹组成的平面，原本显示着冰冷的文字和指令，此刻因他的靠近开始扭曲波动。
“禁止操作。”光影发出警告，“核心指令不可替换。”
崔宇星冷笑：“我不是来执行指令的。”
他将耳钉按进界面中央。
一瞬间，整个空间震了一下。不是物理上的震动，而是存在于意识层面的冲击。光纹崩解，重组，化作无数闪回的画面——
南明市校园坍塌的瞬间，他被压在废墟下，耳边是兽潮的嘶吼；
林晚秋举着断裂玉杖，在雷暴中为他撑起屏障，嘴唇发紫；
小冰站在冰河上，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跃入深渊引爆炸药；
周砚之死前最后的话：“别停下，继续走。”
这些都不是数据，是真实发生过的痕迹。每一幕都带着温度，无法被清除。
“你不是系统。”崔宇星盯着光影，“你是被复制出来的我，被困在规则里的影子。”
光影的身体开始晃动，轮廓变得不稳定。“逻辑错误……检测到非法输入……启动清除协议……”
“清除？”崔宇星站直身体，“你要清除的是我的记忆？还是害怕我找回真正的控制权？”
他把手掌完全贴在界面上，体内的星核碎片轰然爆发。能量不再是向外释放，而是逆流向内，冲进系统的底层结构。那道裂缝中的眼睛猛然睁大，发出无声的尖啸。
风雪倒卷，天空的裂痕开始闭合。金属般的边缘互相挤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地面轻微颤抖，但不是崩塌，而是某种秩序正在重建。
光影在光芒中逐渐消散，最后一刻，它看着崔宇星，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崔宇星听见了。
“……终于……有人做到了。”
光影碎成光点，随风散去。
系统界面彻底改变。不再是命令与警告，而是一片深邃的星空图景，星辰排列成未知的阵列。中央浮现出新的标识：
【共鸣等级：神格预备体（激活中）】
文字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崔宇星站在原地，左耳不断流血，身体微微发抖。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耳钉的触感。他知道刚才那一击改变了什么——不是摧毁了系统，而是用自己的存在取代了它原本的运行逻辑。
他转头看向祭坛。
林晚秋的手指停止了动作，整个人安静下来，胸口仍有微弱的起伏。小冰的身影更淡了，几乎融入空气，但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变，依旧带着那一点笑意。
他想走过去。
脚下的冰晶平台却没有反应。巨龙依然盘旋在空中，头颅低垂，仿佛等待下一步指令。可他知道，这一战已经结束。
头顶的裂缝完全闭合，最后一丝冷光也消失了。天地间只剩下寂静。
他张嘴，想喊她们的名字。
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胸口传来一阵灼热。星核碎片还在跳动，频率和之前不一样了。它不再只是提供魔力，更像是在回应某种更深层的联系。
他抬起手，轻轻按在胸口。
那种感觉越来越强。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冰层裂开了一道缝。
他抬头望去。
祭坛边缘的地面上，有一块冰面微微隆起，接着出现一条细线，慢慢延伸。不是因为外力，而是内部有什么在推动。
那块冰裂开了。
一只透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五指张开，轻轻搭在冰面上。
崔宇星看着那只手，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