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站在监测塔前，左手撑着冰冷的金属栏杆。他的右臂已彻底化作冰晶，僵硬地垂在身侧，左脸似覆薄霜，泛着紧绷感。 他低头看了眼背包，那件染血的战术风衣还好好地收在里面，布料边缘的磨损痕迹清晰可见。
风从北方吹来，卷起他破损的衣角。就在刚才，地面震动了一下，不是很强，但足够让塔顶的警报灯闪了两下。他抬头望向极北方向的地平线，灰白色的天空下，一道低沉的轰鸣声正缓缓传来，像是一块巨石在冰层深处滚动。
监测塔内，城市守护者浮现在控制台上方。那是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手持青铜罗盘，面容模糊却透出沉稳的气息。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展开一幅三维魔力图谱。
红色光点在冰原深处闪烁，被层层叠叠的蓝色冰壳包围。能量波动呈环状扩散，每一轮都比前一轮更强。数字不断跳动，峰值已经上升了三十七个百分点。
“极北冰层正在破裂。”守护者的声音平稳，不带情绪，“核心能量若完全释放，足以撕裂大陆结构。”
崔宇星闭上眼睛，意识沉入左眼中的星图。系统开始自动比对频率，瞬间，一股熟悉的震感从胸口传来。那是他在碎裂耳钉中最后接收到的信号——心跳频率，和此刻监测到的能量波完全一致。
他睁开眼，声音有些哑：“有没有安全路径？”
守护者摇头：“无最优解。仅能预判后果。”
话音落下，崔宇星再次闭目，集中精神连接系统回响。刹那间，三幅画面强行涌入脑海。
第一幅：他踏上飞艇，穿越极光带。飞行至中途时，空中突然浮现无数古老符文，紧接着爆炸发生，空间裂缝沿着航线一路撕开，南明城首当其冲被吞噬。
第二幅：他留在原地，试图解析系统残片。七日后，冰层彻底崩塌，赤红能量如潮水般涌出，席卷全球。所有城市在几分钟内熄灭灯火，大地断裂，海水倒灌。
第三幅：他选择等待援军，延迟出发。可就在第五天夜里，耳钉碎片突然发光，空气中浮现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刘祖林的意识提前降临，直接锁定南明城中枢，开始接管防御网络。
三幅画面结束，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手指微微颤抖。
没有一条路能全身而退。
守护者看着他：“你必须选。”
崔宇星深吸一口气，寒气顺着喉咙滑下。他知道这不只是行动与否的问题，而是牺牲的方式。去，可能死在路上；留，所有人一起陪葬；研究系统，敌人会先一步降临。
他转头看向北方。
极光开始显现，淡淡的绿色光带横贯天际。那不是自然现象，是高浓度魔力扰动大气的结果。再过几天，那里将不再适合人类接近。
“我能争取时间吗？”他问。
“最多两天。”守护者回答，“能量累积速度加快，冰壳支撑力每日下降百分之十二。”
崔宇星点头。两天，意味着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做出决定，并准备好应对最坏的情况。
他伸手摸了摸左耳，那里只剩下一小段金属残根，另一半已经掉进雪里。原本依靠耳钉维持的共鸣通道断了，但现在，系统似乎有了新的响应方式——每一次心跳，都会让星图轻微转动一下。
他忽然想到什么，低声说：“林晚秋留下的光尘……还在体内。”
守护者沉默片刻：“那是结界师血脉的延续印记，不属于当前纪元规则。它或许能在关键时刻稳定你的状态，但无法改变结局走向。”
崔宇星没再说话。他靠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废墟间有微弱的火光，那是幸存者还在活动的迹象。广播站每隔半小时会播放一次安全通告，声音断断续续，但从未中断。
他知道这些人指望不上别的救世主，只等他一个决定。
背包里的风衣贴着他背部，布料粗糙，带着旧日战斗留下的折痕。他记得那天周砚之破译出坐标时说的话：“有人在那里等我们。”
现在他明白了，等他的不是别人，是过去的自己，也是未来的终点。
他又闭上眼，重新调出星图。这一次，他尝试锁定三种未来之间的共同节点。画面快速切换，在第三轮比对时，系统终于给出提示：所有路径中，唯一不变的是“共鸣频率激活时刻”。
也就是说，无论他怎么走，只要抵达极北核心区域，就会触发某种机制。区别只在于，那时他是活着启动它，还是被敌人利用它。
他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
“我不能等。”
守护者没有回应，只是将魔力图谱缩小，投射到地面。红色光点仍在跳动，距离当前时间还有六天三小时。
“你需要支援。”守护者说，“一个人无法承受核心冲击。”
崔宇星刚要开口，远处又传来一声轰响。这次更近了，塔身轻轻晃了一下，几块松动的金属板掉落下来。监测屏上的数据剧烈波动，冰壳破裂速度比预测快了将近一倍。
守护者皱眉：“变化超出预期。”
崔宇星盯着屏幕，忽然发现一件事。在能量波动的间隙中，有一段极其微弱的节奏，像是被压在底层的脉搏。他屏住呼吸，仔细分辨。
一下。
又一下。
不是随机的震荡。
是心跳。
和他自己的节律几乎同步，只是稍微慢了半拍。
“那边……已经有反应了。”他说。
守护者点头：“它在醒来。或者，一直在等着被唤醒。”
崔宇星握紧还能动的左手。掌心传来一点温热，那是骨铃核心残留的感觉，也是周砚之最后留给他的东西。他不知道这股力量能撑多久，但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动，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背上背包，调整重心。冰化的右臂让他走路有些偏斜，但他慢慢稳住了身形。
“准备通讯频道。”他说，“我要发布一条全城通告。”
守护者看了他一眼：“一旦宣布，就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崔宇星说，“但我必须告诉他们真相。”
他抬头看向天空。极光越来越亮，绿色光带中夹杂着一丝暗红。风更大了，吹得监测塔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不是疼痛，也不是寒冷，而是一种熟悉的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遥远的地方轻轻敲击他的意识。
他停下脚步，伸手按住左胸。
背包里的风衣，似乎也在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