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细细软软的，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听在王秀娟耳朵里，却比生产队里广播喇叭唱的还好听。
王秀娟的心啊，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糖水里，又软又甜，几乎要化开。她赶紧抹了下眼角，顺着伊拉的手指看过去，脸上笑开了花：“那个啊，那是缸子，喝水的缸子。上面写的是……是‘为人民服务’！对，‘为人民服务’！”
她特意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得清晰，生怕伊拉听不明白。
“为——人——民——服——务——”伊拉跟着念，小眉头微微蹙起，似乎觉得这几个字比“伊爱国”要难上许多，念得有些磕绊。
但这丝毫不能减少屋内三个大人的狂喜。
“对了！对了！就是这么念的！俺的乖孙哎！”奶奶拍着大腿，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菊花，“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认得这么多字了！秀娟！爱国！你们听见没！”
伊爱国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儿地点头，眼眶红得厉害，看向伊拉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生怕一眨眼就又没了。
王秀娟更是恨不得把闺女揉进怀里心肝肉地叫一遍。她强忍着激动，指着那五个红字，又反复教了几遍：“为人民服务，就是咱们都要好好干活，为大家伙做事，记住了吗，拉拉？”
伊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却依旧黏在那几个字上，小声地、固执地又重复念了两遍：“为人民……服务……”
她这副“好学”的模样，更是让大人们喜出望外。王秀娟立刻满屋子找带字的东西，恨不得把所有的知识一股脑都塞进女儿的脑子里。
“拉拉你看，那是‘日历’，上面有数字……”
“那是‘报纸’，你爹糊墙剩下的，上面字多着呢……”
“门框上贴的是‘光荣之家’的条子……”
伊拉依偎在母亲怀里，配合地随着她的指点，睁着看似懵懂的大眼睛，努力辨认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词语。大多数汉字都和她认知里的一样，只是偶尔有些简繁体的差异，结合着王秀娟的解释和语境，她很快就能理解。
她学得很“慢”，每个字都要反复看好几遍，念出来也带着迟疑和不确定，完全符合一个刚刚开窍、智力以惊人速度回升的六岁孩童形象。
但即便如此，这“学习”的速度和专注度，也足以让伊爱国和王秀娟感到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和不可思议。
煤油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这间简陋的土屋，将一家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焰的跳跃而晃动。屋里充满了王秀娟温柔的讲解声、伊爱国憨厚的笑声、奶奶抑制不住的念佛声，以及伊拉那细细的、偶尔蹦出几个字的跟读声。
温暖，而充满希望。
伊拉一边扮演着“好奇宝宝”，一边在脑海里分神与系统交流。
“系统，记录所有出现过的文字和对应释义，建立基础数据库。”
【叮！指令已接收。正在记录……数据库建立中……】系统的回应迅速而专业，【已收录常用汉字47个，词组13个。数据库初步架构完成。宿主效率惊人！】
“调取我的身体数据面板。”
【好的，宿主。】
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在伊拉意识中展开。
【宿主：伊拉】
【年龄：6岁】
【体质：2.8（虚弱状态缓解中）（普通成年女性平均值为5）】
【智力：9.5（SSS+级潜力）（受当前身体发育及虚弱状态限制，部分能力无法完全发挥）】
【精神：8.0（稳定）（感知力、记忆力、思维速度远超常人）】
【技能：语言掌握（当前世界主流语言及方言-试用版）、基础辨识（进行中）】
【物品：基因修复液（弱化版）0（已使用）、基础营养合剂4、启智灵光（一次性）*1、系统积分110点】
【当前任务：熟悉环境（已完成）。奖励已发放。】
体质果然提升了零点几，虽然依旧弱得可怜。智力评价倒是很高，但后面的备注也很现实——大脑潜力再大，也得受这具小小身体的硬件限制。
“系统，积分除了续费语言包，还能做什么？商城在哪里？”
【叮！系统商城需消耗100积分解锁！解锁后即可浏览兑换各类物品、技能、知识！请问宿主是否立刻解锁？】
100积分？刚好是她现在所有的积分。这系统算得可真精。
“解锁。”
【积分-100点！系统商城解锁成功！】
【宿主当前积分：10点。】
意识里的光幕界面一变，出现了数个分类标签：【知识技能】、【体质强化】、【特殊物品】、【材料工具】……但绝大多数图标都是灰色的，旁边标注着高昂的积分价格，后面跟着一长串零，看得伊拉眼角微跳。
唯一亮着的，是【基础物资】分类下的几个选项。
【杂粮馒头（1个）】：1积分。
【清洁饮用水（1升）】：1积分。
【劣质铅笔（1支）】：2积分。
【糙纸（10张）】：3积分。
伊拉：“……”
这商城，目前看来有点鸡肋。积分宝贵，换这些实在不划算。看来想要好东西，还得努力“学习”赚积分。
“拉拉？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儿？”王秀娟见女儿看着墙壁出神，以为她累了，柔声问道。
伊拉确实感到一阵疲惫袭来。基因修复液的效果还在持续，但毕竟身体底子太差，精神兴奋劲过去后，倦意就上来了。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王秀娟立刻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平，盖好那床洗得发硬的薄被子，轻轻拍着她：“睡吧，娘在这儿陪着你。”
伊爱国和奶奶也放轻了动作，压低声音说话，生怕吵到她。
伊拉闭上眼睛，却没有立刻睡着。
她在脑海里继续对系统下令：“系统，以最低能耗持续监测周围环境信息并记录。非紧急情况，不要主动打扰我。”
【指令确认。进入低耗监测模式。祝宿主安眠。】
系统的声音低了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屋外，隐约传来邻居家模糊的说话声和几声虫鸣。屋里，煤油灯芯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母亲轻柔的拍抚有节奏地落在被子上，父亲和奶奶极力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
“……明天一早我就去请假……”
“……筐里还有几个鸡蛋，明天都蒸了给拉拉吃……”
“……菩萨保佑，真是开了窍了……”
伊拉在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细微声响里，放松了精神，意识逐渐沉入了温暖的黑暗之中。
这一次，不再是浑浑噩噩的昏迷，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安稳的睡眠。
她知道，明天醒来，将真正开始面对这个陌生的平行世界，以及她这看似普通却注定不再平凡的新人生。
而第一步，就是让这个家，不必再为给她看病的钱发愁。
她的目光，似乎无意中扫过墙角那堆糊墙剩下的旧报纸。
那些报纸上的铅字，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