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铁路左臂还挂在胸前，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医院大门，赵小虎紧跟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一个半旧的军用行李包。
一辆沾满泥点的绿色吉普车“吱呀”一声停在他们面前。副驾驶车窗摇下，露出王庆瑞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他扯着嗓子喊道：“上车吧，铁大爷！还愣着等我下去扶你啊？”
铁路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调侃，伸手去拉后车门，动作间还是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微蹙。
王庆瑞见状，赶紧从驾驶位探过身，从里面帮他一把拉开了车门，嘴里还不忘念叨：“慢着点！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铁路坐进后座，喘了口气，才问道：“怎么是你亲自来了？赵小虎不是说，边境扫尾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吗？”
这时，赵小虎放好行李，坐进了副驾驶，开车的邢瑞对着后视镜里的铁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王庆瑞一边熟练地倒车掉头，一边从后视镜里看了铁路一眼，语气沉了些：“再忙也得来接你啊。再说了……是有事。”
铁路立刻捕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身体微微前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瞒我。”
王庆瑞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次急着让你出院，就是因为团里现在需要你立刻回去主持工作。老陈那边……出事了。”
铁路：“嗯，我昨天接到司令部的电话了，只说了让我归队。老陈怎么了？”
王庆瑞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我说了，你别急眼，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听见没？毒贩的报复来了，比我们想的还快还狠！一个叫坤爷毒贩头子，他派人绑了陈团长的小儿子，还派人偷袭了嫂子家！老陈接到消息，单枪匹马去救人，虽然把孩子抢回来了，但他自己……身中三枪，伤势非常严重，昨天凌晨已经被军用直升机紧急送往北京抢救了。”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铁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孩子……孩子没事吧？”
“万幸，孩子救下来了，就是吓得不轻，有点应激反应。嫂子已经带着孩子，跟着护送老陈的飞机一起去北京了。”王庆瑞说完，透过后视镜紧张地观察着铁路的反应。
铁路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缓靠回椅背，闭上眼睛，声音带着压抑：“人没事……就好。我……没什么问题，撑得住。”
王庆瑞却不太放心，空出右手，重重拍了一下铁路没受伤的肩膀，语气近乎警告：“我告诉你铁路！这次回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指挥部待着，运筹帷幄！边境线那边，现在情况复杂，你绝对不许再像以前那样往前冲！听见没有？”
铁路睁开眼，看着窗外，雨水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远处的山峦在雨雾中变得模糊不清。他沉声道：“放心，我知道分寸。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我看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分寸！”王庆瑞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随即对副驾驶的赵小虎吩咐道，“小虎！你给我盯紧他！他要是有任何想要亲自上前线的苗头，或者不顾身体瞎折腾，立刻给我打电话！这是命令！”
“是！王副团长！我一定看好连长！”赵小虎立刻挺直腰板，大声应道。
铁路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雨越下越大，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群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仿佛隐藏着无数危机。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对王庆瑞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雨……这雾……任务艰巨啊。”
王庆瑞也看向了窗外，目光锐利，语气坚定无比：“是啊，山高林密，魑魅魍魉都藏在这雨雾里头。但正因为这样，才更需要我们。守好这里，是我们的职责。”
放学后的教室显得格外安静。伍六一苦着脸，拿着抄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凑到成才身边，语气带着点最后的期盼：“那个……成才，今天……还要抄写啊？”
成才从高一数学课本里抬起头，放下钢笔，语气平和但不容置疑：“你们两个，如果是难题、新题错了，我不会说什么，那可能是我没讲明白。但你们错的都是最基础、要求死记硬背的东西。为了把基础打牢固，形成肌肉记忆，必须多抄写几天，加深印象。”
旁边的苏石立刻哀嚎一声，举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指：“成才啊！都连续抄写半个月了！每天雷打不动三遍，我这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感觉快断了！”
正在默写英语单词的许三多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们，语气带着朴实的逻辑：“可是，昨天的小测试，你们两个都没有再在基础题上出错了呀。这说明抄写是有用的。”
孙玉也放下笔，轻声劝道：“伍六一，苏石，你们两个确实容易在细节上出错。咱们五个说好了要一起考上市重点的，我也不想看到最后只有我们三个去，把你们落下。你们说呢？”
伍六一看着孙玉和许三多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成才那不容商量的表情，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垂下了脑袋，认命地说：“……行吧，我抄。”
苏石见状，也彻底放弃了挣扎，有气无力地趴回桌上：“……我也抄。”
成才看着他们俩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终于松口：“行啦，看在你俩这半个月还算老实的份上，今天最后巩固一天。从明天开始，我们学新的东西。”
“学什么？”伍六一立刻来了精神，眼睛发亮。
苏石看着成才桌上那几本明显不属于初中范围的书，试探着问：“不会是……高中的知识吧？”
成才点点头，肯定了他们的猜测：“真聪明，猜对了。”
孙玉惊讶地微微张嘴：“咱们现在就开始学高中的吗？会不会太快了？成才，我能问一下，你现在自己……学到哪里了？”
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学多少，就是刚从李主任那里借到了高一的数学、物理、化学课本。数理化嘛，知识点理解了，公式和定理也差不多能看懂，但是解题的规范步骤和技巧还需要系统学习。历史和语文，知识点背诵没问题，但一些大题的答题思路和深度挖掘还要琢磨。政治就比较麻烦了，算是全新的体系，得从头开始学习和背诵。”